绝望与激情的生存——读加缪《西绪福斯神话》

(摘自《新浪博客》) 作者：木 棉

    绝望是一种觉醒，生存靠激情去维持。
　　加缪是所谓“荒诞哲学”的创始人。其所著的《西绪福斯神话》里的主人公西绪福斯，是一个因为犯了神的忌（到尘世去报复他的恶毒的妻子，但当他又见了尘世美好的“阳光、大海和石头……”以后，便留在尘世不愿回去了）而受到神的惩罚的人。神要他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推上去以后，巨石又会因为重力的作用滚落下山，但是神不许西绪福斯停止这种劳动，于是他就一遍遍地将巨石推上山顶然后看着它滚落下来然后再把它推上山顶然后再看着它滚落下来……如此反复以致无穷，神以这样的方式惩罚他，神以为这种无望的劳动是对人类最痛苦的惩罚。
　　巨石是永远都不可能停在山顶上的，所以西绪福斯在每一次将它推上山顶之前都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果，绝望的结果。但是他必须去推，一次又一次地去推，推上去，落下来，推上去，落下来……加缪以此喻示了人类的荒诞性。生存的荒诞就是死亡。最终我们都要面临死亡，这是一个人类永远也无法摆脱的枷锁，无论如何反抗它，畏惧它，甚至漠视它……毫无结果。那么，还有什么结果值得我们去期待，还有什么终极目标（基督教的天堂不过是一种幻想）存在？如果谁指望一生的奋斗能够换来什么，那就是荒诞的死亡。轰轰烈烈的生活，到临死前才发现不过是过往云烟。像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里说的，只要选择忘却，那么便等于不曾存在过。因为存在只在记忆里。这个发现令人绝望。然而人类的发展却不曾因此止步。人类一如既往地繁荣下来，愈发地繁荣起来，并把生活过得精彩又精彩。是人类的无意识，还是人类有什么能够超越那种绝望支持生存的东西？
　　实际上，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人类荒诞的延续，意识到的人却并不多。许多人都憧憬着以为不可知的将来，他们很可爱，他们不知道将来其实是可知的。就是因为有这么多可爱的人们，这么多无意识的人们，我们得以在忘记努力与结果的不对称与无意义的荒诞与悖谬时，将我们的生存展示得绚烂而丰富多采，充满活力与希望。
　　但是，有一些人，躲在角落里观察我们，我们的生存，我们的存在，他们像埃及金字塔里守墓的灵猫，他们有着先意识的绝望，他们是清醒的，但是——决不仅仅是绝望。还有，激情。就像，现代的先锋诗歌、摇滚所呐喊的一样。
　　记得我们的先人西绪福斯吗？他明知道他的劳动没有结果，可是他奋力去推。每一次他都用全部的精力去完成将巨石推上山的过程。咬紧牙关，攀岩刨土，肌肉紧绷，大汗淋漓。既知惩罚无法摆脱，便把惩罚看成了自己的存在方式，并努力去实行自己的存在。对早已预知的结果，他毫不在意。他充满激情，他靠他的激情去维持这一无望的劳动。加缪说：“应该设想，西绪福斯是幸福的。”是的，这种幸福源于激情的生存。是一种清醒的幸福，而不是无知的幸福。
　　也许，普罗大众更需要的是无意识。这样人类才能在无意之中将生存展示得绚烂而丰富多采，充满活力与希望。因为有许多人，虽有绝望意识，却不懂得这种激情生存的幸福，他们只看到了生存的一种可能，即只看到了生存的无望，而选择了以自杀的方式来解脱。如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的许多诗人。他们是清醒的，但是不够明白。他们执著于一端，以至于无法去展示生活的其他可能性。他们不能像瑭"璜一样，以自己的永不竭尽的激情尽量去竭尽人生的每一种可能性（虽然不可能竭尽，并且这种可能性被阐释为人类的欲望），并因此而幸福。
　　当我们在绝望的包围之中，当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荒诞，还有必要去寻找、怀疑当下的一切吗？所有的一切，就在眼前。没有意识到这荒诞之前，可以被它无限温柔地拥抱。终于明白这一切时，更应以无比的激情去拥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