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遇到的小津安二郎

    说来惭愧，到去年为止，我只看过小津的一部电影《东京物语》。那是高中时候买的，封面是一对很阴沉的老夫妻的照片，当时还以为是恐怖片，好长一段时间不敢看。也不知道为什么买了。后来看《看电影》时，才发现这部片子很有名，就翻箱倒柜的找出来看。当然，当时并不太了解小津安二郎是何许人。只是淡淡的情节有点感人，女演员原节子很像老上海女明星周旋的范儿。就是这样的感想。
    这就是我和小津的第一次相遇。后来结识了一位朋友，向我力荐小津。说因为小津，才读懂了一点点人生。这话说得深奥玄乎，我又怀着好奇看了几部小津的电影。是有点意思。我也有点懂朋友的话了。小津的电影无非是讲普通人的日子。讲你我，也讲我们的父辈。在《秋刀鱼之味》的结尾，当女儿出嫁，父亲一个人回家时喟叹道：“结果人生就是独孤一人啊。”大概就是这么简单的话和镜头，道尽了人生酸楚。人，终归要一个人面对人生。
    现在又有缘遇上这本书。这个书名有意思，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马家辉在开卷八分钟中，评价这本《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说：小津一辈子基本上只做一件事，就是拍电影，而且拍他自己想拍的，更重要的是用他想用的方法来拍，这就是所谓的小津美学、小津安二郎。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就是这么个梦想，全心全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小津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成功。一个高中毕业的学生，懵懵懂懂进了电影圈，一干就是一辈子。大概有这样的信念与坚持，才能在别人建议他换换花样时，理直气壮地回一句：我是开豆腐店的，做豆腐的人去做咖喱饭或炸猪排，不可能好吃。
    有一段看了非常感动，小津说：“泥中之莲，泥土是现实的，莲花也是现实的，泥土肮脏，莲花却清丽，可是莲花的根在泥土中。我想可以通过描述泥土和莲藕来衬托莲花，也可以反过来通过描写莲花凸显泥土和莲藕。战后的社会不干净，混乱肮脏，我讨厌这些，但这是现实，与此同时，也有谦虚、美丽而洁净绽放的生命，这也是现实。”
    纵观小津的电影，都是在讲这样的现实。《东京物语》中，老夫妻到东京看孩子，却被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传统的家庭观分崩离析，可到底还有原节子这个儿子的未亡人对他们体贴照顾。《麦秋》里，随着女儿的出嫁，家庭离散，可是女儿的莞尔一笑又诉说出人生的幸福。世上万万事，都是如此。没有完全的黑，也没有完全的白。失望之中的一点点希望，就足以支撑我们走过孤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