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

       读罢《浮生梦》才发现，它最吸引人的地方并非是读之前所想的那种对炽烈的爱的描述（那样的话，它就陷入某种老式情感小说的窠臼了），而在于最后那个悬而未决的谜。
       瑞秋下毒的事是真的吗？她到底是不是一个坏女人？
       这个谜一下子把故事升华了，会令读者不禁自问：这样的爱，真的好吗？难怪这部作品会被奉为经典，该谜题的设定堪称大师手笔。
       关于这个谜，主人公菲利普最终也没能找到他想要的证据。
       故事末尾，菲利普教父的女儿说：“没有证据，就不能指控她。她也许是无辜的，也许是有罪的，但你什么办法也没有。”
       我认为，这里的“有罪”，毋宁说是更深层次的罪恶。
       一开始，瑞秋是有罪的，罪在剥夺了堂兄安布鲁斯对菲利普的那份爱。
       他嫉妒她，自从堂兄来信通报他的婚讯时起，他就开始嫉妒。米兰•昆德拉说福楼拜伟大在他通过《包法利夫人》发现了“愚蠢”，那么可以说，杜穆里埃通过《浮生梦》发现了“嫉妒”。
       经由安布鲁斯信上的说法以及自己的猜测，菲利普早已把表姐瑞秋想象成一个阴险恶毒的女人，但即使她“甜言蜜语，具有起伏的胸脯和温柔的眼神”，他也照样对付得了。
       没想到，见到瑞秋后他发现，自己原来憎恨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存在。他感到郁闷：“要是她能够有一点点我曾经想象中的那种样子，我就知道该如何去做，可现在她就在这儿，活生生地坐在我旁边，那曾经想象过的印象都成了不可思议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然后又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瑞秋一下子就变得无罪了。此时，故事的走向必然是：他爱上她了。
       于是，嫉妒的对象转变了。他开始嫉妒他了——堂兄安布鲁斯。他也开始一点点违背自己的原则，疯狂地做着他认为可以代表爱的一切。
       疯狂的爱必定以疯狂收场，这是毋庸置疑的。菲利普也曾这样向瑞秋坦承：“因为我相信没有别的东西能像嫉妒一样具有自我毁灭性，没有别的情绪能像嫉妒一样可鄙。”当他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头脑和欲望时，心中瑞秋的形象又开始变形、变质了。
       “金钱，是现在唯一能打动她的东西。”“有一个想法，一直使我不得安宁，他们是不是想毒死我？”安布鲁斯信上的话变成了“真相”，此时，“我”和安布鲁斯达成了一致——瑞秋是邪恶的。
       她再一次变得有罪了。所以，她得死。
       你看，杜穆里埃写的才是真正的悬疑小说：你读到最后一页，也不知道瑞秋到底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菲利普也不知道。像他原先恨的“那个女人”一样，他爱的“那个女人”，或许也根本不存在。她们只是都叫瑞秋罢了。
       瑞秋知道吗？或许吧。不过，这已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