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
记得多年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曾经和我的一位好友在一次清谈中,被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假如现在可以在国内施行更为先进的对官员的财产监督制度,以大规模减少甚至杜绝沆瀣一气的腐败现象,但前提是:对现有既定事实的官员贪污所得不再进行追究,你会同意这个决定吗?我想了一会儿,给出了确定性的回答,随后我询问他自己心目中的答案,由于三观贴近,不出意外地他也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随后我俩又问了周围其他一些人,却得到了不少大相径庭的回答:当然,对腐败问题的痛心几乎是被询问到的每个人都表现出来的,只是与盗跖为伍,却被许多人嗤之以鼻,表示对这样的合作,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
随后多年里伴着阅读量的增加以及观察到的世界更有了深度和广度,我对当年这个回答愈发赞同了起来,然而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朽的巨著《卡拉马佐夫兄弟》中伊万质问他的弟弟阿廖沙那样:杀死一个小女孩,可令整个世界得救,那么,这可以做吗?阿廖沙想了一会儿,小声但坚定地回答:不可以!也许这时去问阿廖沙为什么不可以?可能他此时还并不能回答的很完美,但这却是他通过观察世界和阅读书籍进行思考后,给出的自己的回答。同样地,我在当年也给出了我在那时抱定的某种信念,还有态度。
如果现在去问我为什么,也许我的回答是:因为我现在深知妥协的不易与退让的伟大,甚至在某些时刻,为了自己心中更加崇高的理念,不得不放弃眼前宽广的利益,或者自己睚眦必报的心态。
本书作者奥比·萨克斯就是这样一位宽容的复仇者,在他不懈奔走于南非种族和解的过程中,不幸被南非当局派出的特务炸断了一只胳膊炸瞎了一只眼睛,并不断被关进监牢。在南非成为了“彩虹之国”后,他有太多正当的理由,至少对当年那些曾经迫害过他的那些人提起诉讼,然而他却用最有道德力量的一种方法对当年那些迫害过他的凶手们给出惩罚:让他们自己深刻意识到自己道德上的羞愧,以及对比起来显示出的自己灵魂曾经的丑陋。
从这伟大壮举中,我们才能领略到人性中的美好,与萨克斯并列的,还有同样出生在南非的曼德拉、图图大教主等人,他们勠力同心,避免了南非内部的屠杀,而图图大主教自传的书名“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也许是最好的注解了。是啊……也许会被很多人骂做圣母心,但同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你不能仅仅依靠肤色,就把一些人直接推向了毁灭,这是不正义的,也不可能长久,可在种族融合的过程中,互相之间的龃龉甚至流血冲突,乃至献出生命,也许都是对最后一个统一国家的遥远献祭,如果没有在整个社会中达成谅解的氛围,那么这个国家的种族融合过程就不可能这么顺利,那些曾经参与过迫害的人,也不会轻易选择放下武器。而萨克斯,这个本可在他那个时代依然高高在上享受白人社会的某种“高贵”时,他却选择了质疑,并且用生命去捍卫他的道德权利;而当他在获得崇高地位后,他却用他的表率作用,达成了整个南非社会的宽容氛围。
也许今天的南非发展现状不尽如人意,甚至很多发展指数上都出现了倒退,但我们不能在自己的国土上造一面围墙,然后把同在自己国土上出生、长大的另一群人驱入里面,然后光鲜的我们在墙外造出一片漂亮的波特金,似乎这样周围的眼睛就会对围墙内的非人道视而不见。
只要这个世界还笼罩在恐惧之中,谈论黄金时代,谈论现代和发展,纯粹是浪费时间。
只要不宽容是我们的自我保护法则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要求宽容就是犯罪。
——房龙《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