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和笔记

第一部分 形式主义传统理论

第一章 于果·明斯特伯格（《电影：一次心理学研究》）

1.素材和方法（心理学方面）

创作者进行创作的素材：人类的心智。

心理活动的不同层次：不同的拍摄角度、构图、画面大小和灯光等电影手法引起人们的选择性注意；大脑对连续的图片进行处理从而产生运动幻象；剪辑通过压缩或者拓展时间，创造出节奏、闪回或者梦境，形成观众的记忆或想象。

电影是心理的媒介，“电影的主要目的就是创造情感”。

2.形式和功能（美学方面）

美是先验性的，审美无功利、无目的性，脱离背景，隔绝外物。一件独立的艺术作品必须完全凭自身的特性来吸引受众，首先引发兴奋感，然后使其得到释放，最后归于平静。

电影的审美有效性在于能将现实改变成想象力的对象，将现实世界中表象之间的联系换成心理性的联系（与心理学方面的统一性），使人满足于电影自身。

将电影转变为创造性的想象力的方式：选择性地赋予表象以空间、时间或者因果联系，变换这三种现实要素为为心理性联系。

电影与梦的区别：完整性。按照心理运行法则组合现实表象，排除现实混沌性，形成封闭系统。

电影审查观：体验会自我消融于封闭系统内，因此任何素材都可取。

第二章 鲁道夫·爱因汉姆（《电影作为艺术》）

1.素材

电影媒介对营造真实感的限制（不完全写实的六个因素）构成电影艺术的原始素材，这些具象表达上的限制使我们在陷入幻觉时又能感受到媒介本身的存在。电影艺术是再现和变形之间张力的产物，他的美学基础是对呈现世界的事物或方法的美学运用。让电影成为完美幻觉的意图是亵渎电影的。

2.对媒介的创造性运用

（表现手段背后的意图）

3.电影形式

媒介的审美本性要求它不断简化，最后找到一片纯净的表现领域。只有当媒介从所有不必要的外部因素中净化出来以后，才能发现自身最有力的特性，才能找到最适合自身的形式。

电影不断求新求变将永远无法培养出稳定的观众，艺术家也可能错过或放弃真正纯粹的电影形式。20世纪20年代默片是电影艺术史上的制高点，电影创作者找到了这种媒介的特性，建立了能够统一各种效果的叙述形式。声音扭曲了电影的整体形式，毁灭了电影的艺术生命（为了写实而隐藏媒介自身；使每一种元素都为情节和对话服务的真实性强调损害了各方面和谐运行组织有序平衡搭配的有机整体）

4.电影的目的

格式塔心理学，心灵和外部世界的联系 → 在心灵与自然之间寻得一种平衡（“暧昧性”）。艺术家恰当处理外部世界的刺激，然后在两者的力量达到均衡的时刻，成功表达自己与外部世界的状态。

第三章 谢尔盖·爱森斯坦

1.电影的素材

“中和理论”，将镜头中和（分解成不同素材或元素），找到基本形式元素，去除自然意味，只留下单纯的物理形式，以导演认为合适的形式原则将之组合起来。

电影语言中各元素都是平等而相互关联的，共同给观众留下印象，将电影从一切为叙事服务的粗糙写实中解放出来。

元素中和化的主要功能：“移情”和“通感”。

剪辑可以加强或释放 存在于镜头所捕获的现实里的 世界的意义。强调冲突。

2.电影方法：经由蒙太奇的创作

蒙太奇是电影的创造力，经由蒙太奇的方法，个别的细胞才能组成一个有生命力的电影整体。

五种蒙太奇方法。

写实性技术的蒙太奇应用：声画对位，色彩，3D……

主张正方形银幕。

元素要被创作者通过蒙太奇控制和操纵，不可自行产生意义。

希望用蒙太奇促进内在语法的流动，通过意象并置建构有情感意义的事件（“基于个体直推逻辑的整体综摄”）。

3.电影形式

蒙太奇类型的决定因素问题：“主导吸引力”和“附属吸引力”（与中和理论的矛盾），与音乐的类比。“整体经验”和“整体感”，“通过综合产生统一感”。

艺术机器：①电影的形式取决于创作者想要激发观众的何种情绪，因此创造的过程实际上始于艺术家开始构思自己想要的结果的那刻，然后才决定采用何种最有效的方法达到此结果。②电影就像机器一样运行，利用可靠的燃料（吸引力），制造出稳定的动能（蒙太奇），发展出一套有限而完整的意义（故事、影调、角色等），最后导向一个已定的目标（最终的意义或主题）。③人的心理运行机制之一是用辩证的方法来综合对立的元素，而当心理综合那些赋予影片动力的不同观念时，电影的力量便显示出来了。因此，他希望让观众意识到整个综合的过程，使观众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向主题的，告诉观众他用了什么方法和机制。强调观众心理才是电影的存在方式及信息归宿。

有机的类比：①“主题”的存在使有机体成其为自身，使其在形成过程中找到适合自身发展需要的要素。“蒙太奇片段之间不再是毫无关联的了，他们都成了主题的表现者，甚至每个镜头中都渗透了主题的力量”。②蒙太奇“细胞”论，每个蒙太奇片段不仅是整部电影的组成部分，自身也会携带主题的基因。“细胞”会在复调蒙太奇中相互作用，并制造出“整体的一元论”。③创作者的任务是去捕捉自然现象或事件的真实形式，然后运用这个形式来建构自己的艺术作品。④“有机+机器”论，当注重电影对观众的效果时，更倾向于机器说；当关注电影与真实的关系时，更强调“细胞”间有机的相互作用。

4.电影的最终目的

修辞学：①在电影中，创作者（修辞家）在与观众的对话中占绝对的主导地位，创作者（修辞家）的话语天然具有权威性。电影创作者的责任是分解现实，然后重构出一个能最大程度引发情感震动的系统。②电影的宣传功用，对电影的评价取决于其表达效果的能力。

自主性艺术：思想转向。①艺术家在开始时并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一种无名的力量驱使艺术家选择恰当的表现画面，以及强调他们之间关系的恰当的组合形式，这样才形成了影片的整体概念。②艺术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表达人类的基本知觉与自然和历史的基本进程之间的呼应关系，而严密的理论体系无法做到这一点。只有当艺术作品自足而近乎神秘地出现时，人类与外界之间的关系得到调停，艺术的目的才会实现。③认为电影不是真理的传播工具（修辞），而是真理的通用意象（艺术）

第四章 贝拉·巴拉兹（《电影美学》）和形式主义传统

1.形式主义电影理论小结

形式主义理论的两波热潮：①1920-1935，对电影艺术性的开拓；②20世纪60年代以来，电影学术热与入门书，作者将导演通过技术实践发明的表意方式作为一切问题的终极答案，过于集中在电影的技巧层面，把动态的、多层次的媒介（电影）比作数字的、同质的系统（语言），机械化数字化倾向，注重电影语言的可视性。

2.俄国形式主义

陌生化、前推（把艺术语言自身推向读者面前）（对应特写）、节奏（对应蒙太奇）

3.贝拉·巴拉兹

经济是电影艺术的基础→与其他娱乐形式的竞争→寻找只有电影可以呈现的主题→新主题迫使创作者利用新技巧，新技巧产生新语言→新语言影响适合电影的表现主题和故事（相互作用的循环）

电影在20世纪20年代达到了最高水平

4.电影艺术的素材

电影素材是某种符合人们的经验，且能够转换成电影的“电影题材”（适合电影媒介表达的素材）

可以从别的艺术作品中去发掘题材，只要能使用电影的形式语言加以创造。

只有那些具备天分和活力的人，才能从经验中抓到电影的素材。

5.电影技巧的创造潜力

拥护新技术，也坚持这些发明必须用在加强形式上。

一方面尊重传统和形式化的电影技巧，一方面又建议创作者在运用技巧时，和日常视觉感知保持联系，以达到超出正常视觉与听觉的电影化表意结果。希望在保持事物本身状态的同时，通过电影技巧提升事物的意义。

6.电影的形式

保守形式主义，重视叙事，批判纯纪录片和先锋电影。①纪录片：“独立的影像只包含轻微的真实，只有蒙太奇能使之成为真理或相反”；电影不仅需要剧本，更需要特殊的个体经验来表达主题。②对先锋派大加批判：“表达理念中的世界，而非世界中的理念”。

7.电影的功能

电影要找到自己独特的方向，呈现我们的文化在精神层面上的黑暗所在。

认同好莱坞电影对观众认同感和幻觉的塑造。（与自己理论的矛盾性）

向写实主义的靠近：①电影拥有使我们接近自然的特殊功能，强调电影对“自然”的偏好和“揭示”的功能；②最恰当的电影形式是细微的心理剧，以细节刻画为基础，以细腻的面部表情或事物特写来打动观众；③“摄影机可以强调隐藏在物体之中的意义”，创作者的任务是探索或揭示事物本身固有的意义。

第二部分 写实主义电影理论

第五章 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尔（《电影的本性：物质现实的复原》）

1.素材和方法

电影媒介是题材和处理方法的综合产物，是电影素材和电影技巧的综合。电影如实地展示它的素材，电影最深层和最本质的目的是如实展示生活。电影创作者的任务是要正确地了解现实和媒介，然后采用合适的技巧表现合适的题材。

①电影的题材应当是照相术的服务对象：充满“偶然事件”和无限细微反应的“无尽的”“自发的”客观世界。②电影素材应该来自适合摄影的、可见的自然世界，因此媒介的技术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它的素材，但电影素材的选取依然是“内容导向”视角的：虽然摄影受制于技术，但技术限制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摄影“还是保存了（被迫的）复制的特点”。③世界不是已被摄影的，就是有待摄影的，对创作者来说，整个世界都是可用的素材。摄影是自然的一部分。④除摄影（基本方法）外，电影媒介的其他成分（剪辑、特写、镜头变形、光学效果等）为“次要的技术部分”（技术方法），电影的技术和内容之间只存在间接的联系。⑤总之，电影素材就是使用于拍摄的世界，即能为摄影师所用的现实。除了对现实和运动进行记录外，电影还能通过一些附加的技巧来转变世界的呈现面貌。对电影方法来说，基本方法（摄影）是最重要的，创作者最好只将技术手段运用于实现电影的根本目标：记录和揭示周围的客观世界。

在电影艺术中，内容比形式更重要，所以建立一种“素材”美学比形式美学更重要。①摄影是电影最基本的要素，它使电影永远和自然世界联系在一起。既然摄影可以提供视觉真实，它就应该这么做；既然它应该这么做，那么它的继承者——电影也应该这么做。（理论局限：“视觉真实”在现代科学背景下的模糊性）②对“电影手段”的考察，从主题的倾向（自然本身）和为主题所运用的工具的倾向两方面判断电影创作者是否尽到了责任。创作者应该做到既重视写实又注重形式，既记录又揭示，既展示真实又洞穿真实，但写实仍居首要地位。③要求一种人道的写实主义，一种基于意图而非基于事实的写实主义。

以他的写实主义观质疑“电影首先必须是艺术”的观点，①电影要表达的不是人类的意义，而是世界的意义，在人们可以看见的范围之内，它应该是模糊的、不确定的，在结构上是开放的，而非封闭的。它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了超越素材，而是服务于素材。②同时，创作者必须有艺术感，拥有艺术家的敏感性，但他必须将想象力和技巧用到永恒流动的世界上，而不是追求纯粹的艺术形式或主观的内容。

2.组成形式

电影的各种类型是创作者自由选择影像的呈现顺序，以充分显示自己的想法的实践结果，这个过程被称为“构成”。

反对先锋电影的脱离现实的观念，认为先锋电影是彻底反电影的，但承认先锋艺术家的深远的历史影响。

考察关于艺术、建筑和雕塑的电影，称赞这些既忠实记录艺术作品又创造出一个与之相关的新作品的电影，主张创作者在处理艺术作品的时候，应该把它们看做独立存在的物质实体，而非精神或心理性存在；批评那些利用绘画、雕塑创造新的虚构类显影，这类影片建筑在别的艺术作品之上却又不能使观众意识到原作品的美。

反对新闻片、教育片、直接电影等激进的写实主义，看重艺术家的想象力和写实之间的张力。

①希望剧情片成为电影的主流，没有故事电影只能停留在展示生活的层面，故事的存在使电影有了全面发展的机会。②希望影像能于旨在记录的写实和旨在揭露的形式之间取得平衡，恰当的电影形式是纪录片和故事片之间的一种平衡。③舞台化的故事不是真正的电影；④小说是所有文学形式中最接近电影的，但只有当小说的内容是基于客观现实而非精神或心理体验时，电影改编才有意义；⑤“找到的故事或插曲”是理想的电影类型。找到的故事或插曲是建立在混乱的、不可预测的生活之流基础上的，因此是开放的、自然的、不确定的。影片情节来自现实本身，不由个人创造，个人行为只是为了表现客观环境中的人性，是我们能够更深刻更有感情地观看影片，而不仅是像看纪录片那样获得一些客观信息。“概念推演”和“悲剧”是不适合电影表现的内容的最好例证；“侦探推理主题”是所有天然具有电影性的故事形式和主题中的最好代表，它迫使我们运用想象力寻找周围世界的意义。

3.电影的目的

①为解决人类的精神危机，要创造一种新的信仰，它必须诞生于大自然的内在而非人类，达到这种境界的唯一途径就是人类重新与自然结合，重新认识它的真实所在。②艺术在这项工作中失败了，而电影能达到这样的目的，电影创作不是对现实的掠夺，而是对现实完整的呈现。创作者跟随自然本身的模式，而不将人类的思维模式强加于自然。电影是一个由下而上的技术过程，它从自然入手，使我们的思维模式与自然结合。它使我们重新发现那个已被科学知识占领、被我们遗忘的世界本身。③贬抑宏大的、概要的史书（“舞台化的”[theatrical]电影），赞扬微缩的、具体的史书（“找到的”[found]电影），后者产生于混沌和连绵不绝的生活，又复归于此。电影和历史本身非哲学，但它们最终的目的是服务与哲学，电影和历史是我们实现统一的文化系统（新的共同信仰）的必经之路。历史、摄影和电影这些半是艺术半是科学的媒介既不受制于现实，也不盲目服从于想象力，依靠这些媒介我们才能真正接触到万物，才得以在大地上诗意栖居，与生活和谐相处。这些媒介是真正具有人文关怀的，使我们能够真正以人的方式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④希望人们能透过对自然的共同体验和认识达到和平与博爱，电影如果运用得当可以帮助建构一种基于真实的现世体验而非概念的共同信仰，使我们重新获得和平与和谐。

4.反驳

对电影划分等级激怒不认同此价值和定义的理论流派。

来自各个理论阵营的对内容和形式写实观的推导逻辑的批判。

20世纪50年代《电影手册》派批评家的批判。（相信电影画面的写实功能，同时也认为使用画面的方法不止一种，电影素材的写实功能并不构成对电影形式的限制。）（《电影手册》派：“电影是什么？”克拉考尔：“电影化是什么？”）

第六章 安德烈·巴赞（《电影是什么？》）

1.素材

我们在电影中得到两种真实感，①电影记录了物体及事物之间的空间位置。电影的写实主义“并不一定是题材的真实或表现的真实，而是一种空间的真实，没有这种空间，单纯移动的画面无法构成电影。”②这个过程是自动完成的，非人为的。“摄影从人类的缺席中获得了它的优势”，电影的真实是因为它是被机械记录下来的，影像的机械纪录性使电影和摄影成为自然的而非人为的媒介。“摄影的客观性赋予其一种其他绘制艺术没有的可信性……我们被迫相信复制出的物体是一种真实的存在……这种从物体到其复制品的真实性转换给摄影带来了某种优势。”影像打动我们关键在于一种原始的心理动力，即影像与被摄物通过某种光化学转换紧密联系。

电影技术的进步可以看作人类寻求越来越完整地呈现自然的方法的过程。电影需要这些发明（声音、颜色、3D、宽银幕…），这是它想要完美呈现真实的内在推动力决定的。

影像和实体之间的差异：影像是“光的模型”（a mould in light），它捕捉物体的“印象”（impression）。它不是真实的物体，而是真实的、可追寻的“痕迹”（tracing），电影素材就是事物留在胶片上的痕迹，影像高度接近实物，电影是“现实的渐近线”（asymptote of reality）。

2.电影的方法和形式

大部分电影都应该服从自身的素材，因此每个创作者都应该考虑到素材的写实本质，素材对媒介的影响是重要的，但非决定性的。“电影的存在先于本质”，素材影响语言，但不决定电影的创作方法和形式。

在电影的形式和方法之间存在着一种必然的因果联系，这在实践中体现为类型和风格的关系。电影的素材必须通过不同的电影手段来实现“指意”（signify）功能，只有当它找到合适的形式才能实现恰当的“表意”（signification）。理论家的任务就是研究创作者用何种手段（方法）来呈现现实（素材），特别是那些极具人文价值的方式（形式）。

一部影片的形式和风格通过创作者处理素材时使用的抽象方法的种类和数量来判断，写实主义排斥抽象的方法。写实主义是将表意降到最低程度的风格，即将零度风格看作一种潜在的风格。

由于使用的工具的自然特性，粗糙的现实模型也有了自身独特的美学价值。我们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对象上，发掘其固有的内在价值。“即便单纯的记录也不是一种美学的退步，相反，这是一种表达形式上的进步，是电影语言的进化和形式的扩展。”写实主义主张通过事物及与其相关的周围环境和事物，探索和表现事物本身的意义，而不是利用这些事物来象征某种并不内在于事物的理念或意义。

创作者要么利用经验实在达到自己的特定目的，要么探寻经验实在本身的意义。在前者，创作者将其转换为一系列符号，创造出一种美学上的或修辞上的真实，事物的高低贵贱清清楚楚。在后者，通过胶片上留下的朴实痕迹，创作者在带领我们寻找某个场景之意义的同时，也是我们更接近现实本身。

电影的意义是从极端朴实的到极端抽象的之间的混沌，为此既抨击那些认为只有抽象的技巧和形式才是真正电影的观点，又不断赞扬一些长期被形式主义理论忽视的电影类型和技巧。体现在对画面造型的零散讨论和对蒙太奇的持续研究中。

画面的造型：真正的影像化表达不是运用花里胡哨的电影手段，而是写实地（虽然也是有选择地）运用所产生的价值。风格不需要改变现实，而应该选择现实的特定方面加以呈现。①大力倡导新技术发展，不断追求完美的画面写实主义。②剧院和电影的最大区别就是前者的高度风格化和惯例化，戏剧具有仪式性和封闭性，而电影银幕是“展露局部现实的遮光框”，当一个角色走出观众视线后，角色“继续存在于我们看不到的空间里”。③电影造型一定要建立在写实的基础上，拒绝人工布景，忠于现实。鼓励用电影记录戏剧，而不是用风格化的布景将之改编成极不真实的电影，风格化来自戏剧本身，而不是“电影化的诠释或改编”赋予影片的。如果一种电影类型的目的是复制其他媒介创造的艺术品，那么电影再做造型和变形就是荒谬了。它必然要在形式上力求写实，以便我们能欣赏到原作的风格。④电影艺术应该尽量（不带花招地）利用经验现实所造成的印象，艺术的洞察力应该来自对现实的选择，而不是对现实的转化。赞赏让·雷诺阿的影片的“中性风格”（neutral style）美学，要求观众从自然中去寻找意义，而不是简单理解导演创造出的意义。不排斥现实中自有的“应和”（correspondances，波德莱尔语）与隐喻。新现实主义导演“使用写实的手段，重建了传统的风格”。⑤真实是多重建构的，经验真实包含了镜头能够表达的“应和”和相互关系。人类创造的政治和艺术真实也是适用于电影的。（与克拉考尔相比的进步性）

蒙太奇的方法：①区分两种蒙太奇：“氛围”（atmospheric）蒙太奇，大多出现在默片时代，根据一些抽象的主题、戏剧或形式原则组织画面；心理蒙太奇，通过模仿人们亲历一个事件时的注意力转移，将事件分成许多片段。②通过“景深”（depth of field）抗衡蒙太奇手法，认为场面调度优于蒙太奇。③蒙太奇破坏时间和空间的真实感，牺牲了知觉上的持续性；而长镜头和景深镜头能突出电影特性，强化它与知觉真实尤其是空间真实的内在联系。④现实是暧昧多义的，长镜头的暧昧性是电影应该保存的一种价值，它使我们认识到现实的各种可能性，批判爱森斯坦的剪辑对意义的确定化。⑤好莱坞的心理写实主义与长镜头的技术写实主义相对立，好莱坞经典剪辑等服从叙事的剪辑法则将某个事件的某个时刻指向固定意义，含有封闭的因果关系，这样的叙事结构阻碍了我们自由建构事物的能力，也破坏了事物本身的自主性，是违背真正的写实主义的；写实主义的一个关键要素就是人与对象间的自由作用，真正写实主义的影片必须保有一份更深层次的心理真实：使观众拥有阐释事物的自由。（肯定威廉·惠勒和奥逊·威尔斯）⑥叙事写实（叙事）会使知觉分裂，知觉写实（记录）会使意义变得暧昧，肯定后者，要求使观众自由理解事件意义（心灵的自由）。

3.蒙太奇的运用和误用：电影的目的

深焦和蒙太奇都是电影技巧，蒙太奇作为一种有效的抽象方法能帮助许多虚构的剧情片段重现某些场景，但由于“（影片中构建的）现实决定剪辑”，有些情况只能用深焦和长镜头来表现。

写实的主张不只是一种单纯的风格或潮流，电影的写实主义根植于风格的缺失、艺术家的自律和素材的特质。电影与其他艺术形式的这种差别是因为影像不同于线条与色彩，它所表达的意义超出结构或形式产生的意义。

写实主义是一种谦逊（自律）的艺术，这首先是一种人道的价值，其次也是一种美学上的选择。赤裸（真实的）影像才蕴含有最原始的力量。利用自然的影像呈现意义和通过电影的表现手段建构意义都是艺术。

在电影诗学中，省略（ellipsis）和转喻（metonymy）都能用部分来指代整体，是两种主要的诗学方法。银幕上的画面应该指示它本身所处的那个世界。隐喻是人为建构的，省略和转喻则是自然界固有的象征手段，世界本身有其意义，电影天然地能捕捉到流动在我们周围的模糊世界的意义。电影是一种自然的艺术，它通过化学手段自动呈现出来，能显示许多一向为我们所忽视的世界的不同层面。

4.电影的功能

电影在人与现实、人与自然关系的处理和社会发展中具有重大的媒介作用。

①写实主义艺术思潮、科学精神和流行文化让新生的电影带有先天的写实主义性。②电影语言的规范化（专制的语言形式）严重限制了电影的题材，电影的机械性导致类型的迅速发展，好莱坞经典时期的影片看不到不同题材的特质，但这种固化也使得电影惯用的手法形成了越来越精致的体系、观众与制片人之间联系越来越密切、别的艺术缺乏的社会凝聚力的产生。经典时期的电影是一种官方电影。③二三十年代一直有反经典电影通俗文化走向的写实主义努力存在，并在1940年前后获得肯定和主流地位，电影摆脱了传统电影形式的桎梏，得以用多种形式表达不同层次的现实，革新电影。

电影、人类和自然都是在迈向更高的自我实现和自我表达之途，不断寻找自我、创造自身意义。写实主义转向对人类情感和电影形式都大有裨益，希望能够促进这场进化。

第三部分 当代法国电影理论

第七章 让·米特里（《电影美学与心理学》）

1.素材

影像的性质是写实主义和形式主义的综合。

影像与现实：①影像不是引导我们回忆被摄物的“符号”（sign），而是“类似物”（analogue）和“替身”（double）。影像表意的对象就是它的被摄物。电影的素材就是能使我们直接（无需转换）感受到被摄世界的影像。影像本身没有任何所指，它只是展示自身。作为被摄世界的类似物（不完整），与之具有同质的视觉形式。②影像和现实的差别在于影像是人为操纵的，电影中总有一个“别人”在指引我们观看世界的某个部分，告诉我们该如何理解它的意义。我们面对的不是现实，而是别人对现实的看法。

影像自身固有的性质：银幕边框一方面遮挡局部现实，一方面又对边框中的物体进行构形。观众既觉得边框外面也是现实，同时又被边框里面的视觉张力所吸引。在影像中，美感的真实存在于不断地和心里真实感的沟通中。影像通过具有美感的构图（选择一方面来呈现）构造和提升了它所表现的世界，打动我们，又指向它所表现的整个世界，通过不断提醒我们还有无数种看待那个世界的方式，这个世界又再次确定了自身“真实的”先验性。（米特里的理论核心）

2.电影的创造潜力

人类的知觉不仅赋予物体实质属性（质量、体积等），同时也会将物体放置于时间和空间中，从而建构一个万物休戚与共的世界。电影中的剪辑就类似于这种心理运作过程。

①蒙太奇包括所有使影像具有结构的方法，所有运用素材创造完整影像世界的方法，所有利用事物的自然属性和类似意味表达人为旨意的方法。②长镜头中仍然存在蒙太奇效应，因为两种意象结合在一起就会传达出比他们独自存在时更深一层的意义。

这种超出影像片段本身的表意功能是由叙事带来的。通过知觉构建出事物之间的联系，观众赋予现实以顺序和逻辑。空间、时间和因果关系，使人们不仅能感觉到那个世界，还能理解甚至置身于那个世界。影像中的事物也不再只是人为的摆设，它们有了自己的角色和生命力，并随着观众的需要和欲望而改变。

影像三层次：在第一个层次即知觉和影像层面上，真实的指涉（真实感）无可避免；在第二个层次即叙事和影像排列层面上，人的指涉（人的参与）无可避免；第三个层次是抽象的层次，在明显的剧情意义之外创造出一种抽象意味，使电影摆脱了纯粹知觉的束缚，也脱离了影片所叙述的故事内容，而自由地触及了最高层次的想象力。电影艺术的历史是超越故事的诗意技巧的历史。

考察艺术化剪辑的发展历史，同时对其进行分类，规定了电影创作中恰当的“诗意技巧”（poetic devices）的用法与规则。①否认电影“视觉音乐”观，认为视觉与听觉相比既不独立也不敏锐，电影不是音乐那样的数字化艺术形式。主张用文学代替音乐，认为电影节奏与散文节奏之间有许多共同点，电影能在影片中制造出音调（韵律）的感觉，但还不至于主导影片和镜头的整体发展进程。影片以节奏的形式发展，但并非来自节奏。②批判电影的 抽象“意识形态”语言 观，认为两个影像之间的纯粹抽象关系也必须通过观众的叙事观念来实现，观众必须把“现实中的逻辑”投射到影像中才能产生意义，没有这种逻辑和经验，影像就变成孤立存在的了。电影中的抽象意义必先根植于我们的具体感觉，与文学相反。→③批判所有用现实来表达逻辑概念的影片，主张电影的蒙太奇效果无法承担语言的工作，表现概念性的讨论。攻击理性蒙太奇（纯抽象隐喻）的使用，主张从加强现实的角度寻求暗示的方法。④称赞好莱坞剪辑是真正的“现状”（status quo）剪辑，制造具有高度戏剧张力的时刻的抒情蒙太奇是常规叙事剪辑的变种。⑤支持“反射蒙太奇”（reflexive montage），建立“剧情线”之外的“意义线”，剪辑通过同时考虑各种“复线”使观众在理解“潜台词”时也更加理解主导意义，影片的含义就更为丰富了。只要镜头中的内容属于被摄世界的自然组成部分，再极端的反射性剪辑都可接受。

反驳巴赞的自然意义暧昧论，认为世界本身没有意义，只有人类运用知觉赋予其意义，所有对现实的看法都是人类试图将自身的意义传达给不完整的感知觉所引起的。认为新现实主义更接近现实的想法是不成熟的。

3.电影的形式和目的

批判电影戏剧化。①批判电影中的“戏剧场面调度”（mise en scène），指出只有在克服了不变的角度、持续的时间等戏剧美感后，电影才成为一门艺术。（对电影画、电影音乐、电影戏剧三种形式的批判的同一性：抛弃了电影自身的风格和力量。）②彻底反对电影采用戏剧结构。电影将人和语言融合在自然世界中并表现人与世界的冲突而非戏剧的人与人或神之间的冲突，因此要慎重考虑电影中的台词，编剧时要基于真实的自然与历史状况，自然和社会生活中充斥着的偶然性决定电影的结局绝不像戏剧那么肯定，也斩断电影与“独立场景连接”的戏剧观念的联系，电影的活动范围是“过程和改变”。

电影和小说一样创造人的世界，但我们必须从中感受到创作的过程，感受意义从混乱的现实经验中逐步显现的过程。电影通过纯粹知觉的正常程序而非文字和比喻等抽象方式使人感知到人与人或世界之间的相互依赖。“小说是叙述的故事，电影是故事的叙述。”（嗯……意思是小说给抽象的叙述框架安排具体的故事，电影给具体的故事安排叙述框架？）绝对忠实的改编是不可能的。

电影是逐渐成为语言的知觉（perception）。通过小心控制镜头、声音和剪辑这样诗化的处理方法产生的意味，创作者可以使影像提升为有意义的、有方向的表现形式。强化物体本质的过程因受制于某些规则且导致意义的产生而被称为“语言”，但不同于日常语言。电影素材与日常语言无关。

①创作者从现实中选择一定的知觉内容形成自己的电影世界，现实的指涉和人的指涉之间的张力是电影的力量所在。如果创作者能妥善运用素材蕴含的丰富含义，并利用“诗意的符码”进行加工，他就能使这个世界传递出超越本身的意义。②真正的电影应该使我们穿过诗的意境、创作者的世界以及使用的影像，到达构成生命的纯粹知觉，从而感受到一种偶然性的意义，这样每部影片最后都会使我们将新的世界和意义归根于日常的现实，从而极大地丰富我们的现实生活，理解、体验和比较他人的世界观。③电影是一门最伟大的艺术，通过诉诸心理真实感的美学向我们呈现了转换世界的过程，从而满足了我们了解世界和别人的欲望。别的艺术只能展示转换结果即人为的艺术世界。④影像一方面无可避免是人为的，另一方面要向原初的感觉开放。接受巴赞“向存在开放”的观点，又坚持存在在人类对现实的转换中才具有意义（真正的综合论）。电影在转换现实的探索中建立起另一个更有张力的世界。

第八章 克里斯蒂安·麦茨和电影符号学

对电影理论研究第一阶段的总结：①观点都想将自己定义为“普遍的”，每个理论家被迫寻找自己对何为艺术、何为观影体验的独特观点，然后将结果用哲学包揽起来，因此理论家为彼此观点所做的争论，实际上是不同世界观之间的争论。米特里的研究调和这些对立观点。②应该停止对电影作一般性的思考，或者至少应该停止散播那些一概而论的观点，要进入理论发展的第二阶段，专注个别而非普遍，表面上有限而实际上远比过去更为精确的阶段，开始对电影的科学性研究。

1.素材

符号学的：①电影与其他活动之间的关系引发的各种问题都属于广义电影（filmic）研究的范畴，狭义的电影（cinematic）研究只研究电影本身。麦茨及其同事的电影研究属于狭义的，是对电影动力的内在研究。②电影符号学希望建立起一个解释影片如何建构意义，又如何向观众表达意义的模型，即找出使顺畅的观影体验成为可能的法则和电影表意的个别模式（赋予每部影片和每种类型不同的特征）。电影的核心是摄影，摄影的核心是表意，符号学的工作就是直接深入挖掘表意的过程。

电影的：①表意素材区别艺术形式，电影素材是我们观看影片时接受到的不同信号：(1)摄影的、运动的和多元的影像；(2)银幕上所有文字说明的图示；(3)录制的话语声；(4)录制的音乐声；(5)录制的音响效果（既非话语又非音乐）。电影符号学研究这些素材混合之后的表意过程（不同于多数符号学者认为的影响为主声音为辅）。②电影和电视使用同样的五种信号，在表现素材的层面上将电影与电视相提并论。

2.电影的表意方式

电影不是一门真正的语言——对“电影—语言”观念的解构。①语言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距离是非常遥远的，而电影的能指与所指很接近：影像就是具象的再现，声音就是它要表达的内容。我们不可能将能指分解，又同时保留它的所指。②电影没有最小构成单位→批判那些想要在电影中寻找出类似音素单位的失败尝试。③电影没有语素，不存在描述电影的字典。电影画面本身就像一个句子，不存在单词；能指与所指如此接近以至于不同的影像会引起完全不同的意义，不存在同义词。④电影谈不上语法，电影的使用规则不如语言那样严格和复杂，我们无法指责影片不合文法，影片中的一切都显得有意义；语言是双向交流的，电影是单向传达的，电影缺乏如语言般的“基本用法”，因为我们不用影像来交谈。⑤语言中的内涵与外延是独立存在的，而电影的外延与内涵具有同一来源，因为能指与所指联系密切，我们在看到一段影像的外延时，也能感知到创作者的态度。⑥影像有自然的表达能力，世界透过影像传达意义。创作者通过放大、引导或改变这些素材来表达自己的意义。因此电影更多是一种表达工具而非传播系统，它的规则是特殊的而非像语言一样固定的。电影内容既来自创作者的创作也来自自然界。

电影还是像一门语言——用自己的方式系统性重构电影法则。①要明白电影的表意机制，就要研究它的编码规则，赞成使用有关一般传播理论的语言学观念。表意（signification）是通过符码将信息传达给观众的过程，知觉本身无法表意，只有将符号意义通过知觉传递给观众才能产生表意，否定了“直接”表意的存在。在电影中，这种符号意义就是被编码进文本的信息。②符号—信息：符码是信息据以传达和理解的逻辑关系。符码是电影中信息得以存在的法则。符码和表现素材是对立的，只有在表现素材上加上符码才能创造信息或意义。符码的三个基本特性：(1)特殊性。符码按特殊性分类：特性符码（只适用于电影）、共性符码（电影和其他媒体共享）、泛符码（广泛存在于社会文化中，经由移植进入影片，代表我们知觉的基本习性）。(2)普遍性。有些符码适用于所有影片（普通符码），有些只属于少数类型的影片（特殊符码[particular code]）。特殊符码的表意更直接且更狭窄，通过辨认特殊符码，我们可以判别电影的类型、时期和作者，作者论就是寻找导演不断使用的特殊符码的学说。(3)能还原至次符码（subcode）。符码的超验性：符码总是超越已有的用法而指向另一种可能性。但可通过分析符码包含的次符码来打破符码的无限性。次符码是一种使用符码的方法，是对符码使用方式的选择或回答。电影风格史就是对经过挑选的符码及次符码的研究，电影史就是不同符码使用方案的历史。③系统—文本：文本是我们觉得有必要视之为整体的信息的集合，是某些既定符码构成的特殊逻辑系统。文本组织信息的两个方向轴：横组合（syntagmatic）和纵组合（paradimatic）。横组合是文本之间的横向连接，所有关于文本叙事结构的研究，都是试图从复杂的信息交织中找出横向表意线的尝试；纵聚合是具有选择性的垂直维度，电影通过创造纵聚合的联想关系生成意义，纵聚合的意义会出现在电影叙事中，但又不完全依靠叙事。文本的完整意义，便是由选择和组织两个轴紧密交织而成的。④探索电影内在运行机制（电影表意方式）的科学方法：提取运行于影片中的每个符码，分析它的个性和共性以及和其他符码的互动；在个别文本（单部影片、类型、作者论研究等）中解释其内部无数的符码是如何系统地交织在一起的；研究各种符码的历史发展变化。

3.电影的形式和可能性

电影是各种符码和次符码的总和，它们通过素材进行表意。电影史由过去使用的次符码构成，电影程序（理论）是挑选某些符码的审查过程。只有当某些特定符码能够控制电影的表意过程时，“电影感”才会存在。实际电影创作（电影史）是所有可能的电影创作这一大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符号学家要分析的就是这个子系统的形式和范围。

将焦点集中在传统叙事电影上，认为要加深对现存电影的理解和研究，就必须分析三个层次的表意：影像的写实主义、叙事的构成意义以及更高层次的内涵（connotation）研究。①心理作用与影像的物理特质一起造成了“真实感”的产生。要使影像产生真实感，要保持最低限度的写实指标；真实感更直接依赖于心理意识到一个完整而持续的知觉世界的能力和需要，银幕上的运动进一步加强了“真实感”。→从观众身上发掘使“真实感”成为可能的知觉条件；批判写实主义立场，转而主张大家超越影像，为此应当研究附加于影像之上的符码（不存在纯粹的影像，它们都打上了各类社会—文化符码的标签。要对影像进行严密分析，以发掘在写实面具下文化意义层面上的东西）与使识别影像成为可能的各种原初符码（所有的表意都是文化、传统和认为的产物，电影创作者通常是无意识地使电影再现现实）。②叙事是“打破事件的自然时序的封闭性叙述”，叙事的基本单位（断言[assertion]和谓词）和电影的基本单位（镜头和断言）相契合，电影采用叙事这种方式来理解或思考世界是完全合适以及成功的。→打破叙事的自足性，超越叙事现象，把电影的叙事能力视为镜头之间相互关系的符码的运用结果。找到八种主要的事件连接方式，通过研究特定类型、作者或时期独特的镜头连接方式，我们便可以知道各种给定情境下的叙事结构。存在于大组合段之间的特殊视觉信号符码作为剧情片标点。

现代电影之“新”在于次符码的发展，尤其是大组合段和标点符号的发展。

电影虽然比语言自由得多，但也越来越形式化，符号学就要对电影系统进行描述和解释，打破电影写实观。

4.符号学和电影的目的

诺艾尔·伯奇在《电影实践理论》中指出，传统电影为了讲述“真实”的故事，只用了十五种连续性中的三至四种，因此大力称赞自觉打破传统的连续性结构的导演。不再相信自然或写实，认为艺术就是通过媒介进行有意的重构，发现新的物质特性的过程。

传统剧情片的表意根基不断重复当权的主流意识形态，摧毁了其他所有可能的表意方式，传统剧情片是一种愚蠢的重复，特权文化利用它来加强我们对既存世界和生活方式的真实感。要寻求一种对自身进行解构的批判性电影来创造一种全新的世界观，符号学是这个计划的重要承担者。符号学尽力批判和揭露我们心目中的电影，让我们憧憬另一种电影的到来。

马克思、弗洛伊德、索绪尔一起形成了一个封闭的体系，能用来解释所有的人类问题，并通过对人类的最深层次（表意和传播层次）进行改造，达到革新个人和社会的行为的目的。麦茨意识到对表意体系的任何分析都必须借助于既存的社会和心理体系，因为符号总是在一定的社会和心理背景中起作用，因此他也越来越多地引用马克思和弗洛伊德。

第九章 来自现象学的挑战：阿梅代·艾弗尔和亨利·阿杰尔

阿杰尔：①批评大多数艺术研究从来不从艺术自身的基础即经验本身出发，而是在知识和科学的基础上进行研究。阿杰尔让我们“听从电影”，即“听从自然”。现象家希望揭露那种不能被简化为逻辑的真实，现象学家警惕过度理性认为原初活动（尤其是艺术）能带领我们走出无用的逻辑迷宫，得到丰富的体验。这些活动能让人类通过想象力理解自然，并在自然中找到自己恰当的位置。艺术是一种从体验出发，整合人类身体和想象力的形式表达。理性永远无法替代这种表达，即便它可以进行描述和谈论。②艺术通过对世界的应和帮助我们从可见到达不可见，在这个旅途中，我们“使用的工具不是逻辑，而是类比”。③符号学家只重视“表意”的电影，利用机械的符号和句法结构强加于世界一个意义，爱森斯坦的蒙太奇代表了一种解剖和粗暴对待生活的态度，这种态度甚至影响到影片的内容，显示出人与其所生活的世界的失和。而另一类“沉思”的电影（the cinema of contemplation）被符号学家忽略了。这些电影的作者拒绝将意义强加给观众，而更愿意让现实的意义慢慢地自然呈现。在这些伟大作品里，画面是由许多复杂的含义凝结而成的，这些画面具有某种超然的力量，因为通过银幕进行叙述的并不是人，而是自然。沟口健二和德莱叶代表了一种宽容和庄严地对待生活的态度，他们耐心地摸索着具体的经验能提供的类比，从而达到超验的真实。这样的电影是自然的“书写”，创作者只是将它们提取出来以供人们审视和沉思。符号学是一种解析的理论和方法，现象学则是一种“诗学”。

罗杰·穆尼尔：在机械制造的影像发明以前，人类可以自由地漫游于无限的可能性之间；自从有了这个发明后，人类就只能通过影像复制真实世界，在此基础上讲故事、变戏法。一方面认同阿杰尔电影超乎人类的语言和设计的观点，另一方面又认为电影让我们体验到的先验只是一个自然的物理世界。电影就像一个虚构的巨人，自发又病态地生产影像。我们创造了机器和工具，它们却不再为我们服务，而是服务于那个支配我们的世界。

阿梅代·艾弗尔的“有机”艺术理论：①新现实主义是电影史上到那时为止，唯一一次能够利用电影这种媒介的全部力量解释生活之偶然性的运动，反对由人来控制现实意义的所谓“真实主义”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也反对不顾个人的欲望和价值，追求粗糙的真实的所谓直接电影或真理电影。新现实主义是一种人道的现实主义，通过特殊的技巧来展示人和物质世界间不断的交流与沟通。②只有从整体出发思考电影时，我们才能接触到其中的“人道”真理。只有经过修正和组织，能与世界形成共生关系时，作者的用意才有意义；电影不是对物质现实冰冷的记录，而是对意向与抵抗、作者和素材、心灵和物质的和谐共生的记录；符号学分析把电影看成了自然中的一件物体，但电影是超自然的，它的真理只存在于对它的体验中。③呼吁一种能和世界沟通的沉静的电影，观众可以积极地参与到这些影片中，并在银幕的光影之下找到精神的深度。④大部分电影要么是宣传品，要么是色情作品，只有少数是个人观点的真实表达。真实的电影通过与世界的对话将创作者和观众连接起来，这样的艺术作品也将脱离“服务”的状态，具有自足的生命力。⑤想象力在我们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想象与理性间存在着某种交流，使我们得以延伸对生活的了解，扩展表达世界的能力。真实是与梦境、科学和想象、可证的理念与原始的暧昧之影像间的某种联系。创作者必须朝着提取理念同时又不成为理念的寓言或替代品的方向组织影像。恰当的影像，特别是在优秀的艺术作品中，能以其直接和强度震撼我们。影像出自先验的逻辑体验，又向理念升华；批评家捕捉上升中的影像，抽出它的理性真实，并再次回到影像本身，下降到体验的层次，让影像继续自我的消长过程。批评者必须通过对真实的回应来跟随影像的发展。只有当这整个过程圆满完成时，影像的力量才能发生作用。⑥审查制度或个人意识形态会阻碍我们体验影像；批评者试图以影像作为认知理念的工具阻碍了对影像意义的深度体会，只有全心全意投入到作品的生命力中，并将这种生命力转化为一种更大的真实时，影像才有了超乎玩具或工具的意义。

2017.0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