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加雷蒂:短诗的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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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真正伟大的诗人是没有可比性的。你如何去颉颃两位具有高度艺术感染力,然而风格却有天壤之别的大师呢?这似乎陷入了文学批评的一个死胡同。
但就算两个诗人的风格、题材、个性各有千秋,他们修辞上的相似,亦即技巧上的异曲同工,却可以引申出很多问题。
在这部《覆舟的愉悦》中,按我的惯例,随机抽选出了20首诗歌作为批判标准。这当然不乏武断,然而如果能深入阅读进去,这种方式还是不置可否的。
在这20首诗中,包括16首短诗,4首长诗。其中11首短诗被我视为上乘之作。正如外包装上马里内蒂的引言:翁加雷蒂的诗句是粉碎性的,最终单个的词语孤立并凸显出来。想到了吗?这位被我用来比较的诗人,就是秘鲁现代诗坛巨擘塞萨尔·巴列霍。
2.
巴列霍最大的特点就在于他诗歌的吟诵性尤其突出,他技巧的晦涩抑或说拐弯抹角,是建立在狂野而原始、真挚而强烈的抒情高度上的。套用评论家江弱水的话,如果说朱塞培·翁加雷蒂的修辞属于苦吟型诗人,那么巴列霍更像是狂野的,不拘小节的游吟诗人。然而两者对细微处词语的高度重视与敏锐把握,却是不谋而合的。
事实上,我更愿意承认巴列霍的气质是属于年轻诗人的,即便在他的诗里,我们读到的是更多的苦难,深沉,与浩瀚。他的抒情强度是属于年轻人的。
然而翁加雷蒂却是一个现代社会的哲理性诗人。且看他的下面这几句:“自那崭新和不幸的夜晚/自我被疏离的血液的根底/它们使我成为秘密的奴隶。”巴列霍也有相似的语句:“未知的事物在我的扁桃体里震颤。”
还有《红与蓝》——
我曾期待你们升起, 爱情的色彩, 而今,你们显露出天空的童年。
它带来梦中最绚丽的玫瑰。
依稀记得“红与蓝”是飞地曾经举办的一次高校诗歌写作竞赛主题。这两个字实在讲,包含了诗歌艺术的两极:激情与忧郁。而每一个初学者都会碰上这两种宽泛的情绪。而“天空的童年”在这里简直就是一字千金了。它的精确度,心智的高超,均已臻化境。
而《海滨浴场》更是关于性的,象征意味浓厚的,出色的情色诗——
灵魂劝阻阴险的 窃窃私语的睫毛上 弱不禁风的灌木的等候。
闪闪发光的水闸,哑口无言的惊愕 向着不谙世事的灵魂 毁坏和带走空洞的遗体 向着冰冷的、星辰的入海口, 不谙世事的灵魂自水中返身 喜悦地重获 幽暗,
那年,在那阵颤抖中结束。
“喜悦地重获幽暗,”多么精确,多么深沉的情感!1936年,诗人痛失幼子,比起大开大阖的巴列霍,翁加雷蒂对死亡等形而上学的命题的处理是克制的。
但是在长诗中(我所阅读的),他的处理略显公式化,情感线索也很淡漠。相比之下,翁加雷蒂献给母亲(亡故)的诗篇能让细心的读者再次发现巴列霍的影子。
3.
在如下短诗中,我们都可以发现一个巨匠的影子,诸如《宁静的》、《黄昏》、《初恋》、《黄昏的》、《朝圣》、《谣曲》,对词语的精确挪用,构成了他杰出的诗歌艺术。而尤其在短诗创作中,翁加雷蒂真正确立了自己大师的地位。
2018.7.3 李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