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的摘抄
(1)托尔斯泰运用独白手法很经典的作品
故事写了三个人的死:有钱的地主太太、马车夫和树的死。但托尔斯泰在这里把死写成了生命的总结,认为死的总结是理解、评价整个一生的最佳的视角。因此可以说,故事里实质上描写了三个获得了完全的意义和价值的生命。所有这三个生命和由此而来的三条线索,在托尔斯泰的故事中内在都是封闭的,相互间无关的。它们之间只存在纯粹外部的联系,是构筑故事整体所鄙俗的实际上的联系:马车夫给生病的地主太太赶马车。他在驿站的小茅屋里,从另一个快死的马车夫那里拿走了一双靴子(快死的马车夫用不着了)马车夫死后,他在林子里砍了一棵树,用它在坟前做了一个十字架。就这样,三个生命和三个死亡表面上联系了起来。
但这里却没有内在的联系,没有不同意识之间的联系。快要病死的地主太太,和马车夫和大树的生和死一无所知,他们没有进入她的视野和她的意识。马车夫的意识里,也没有摄入地主太太和树木。
作者兼容并蓄的视野,与各个人物的视角相比较,从根本上说要广阔得多。人物的所见所知,仅仅是自己的狭小世界、自己的生、自己的死。
中间略
在独白型作品中,作者对主人公的最终论定的评价,本质上就是背靠背的评论,它不要求也不考虑主人公本人对这一评价能做出回答。作者不给主人公作结论的权利,主人公无法打破作者背靠背论定评价的牢固框架。作者的评价态度不会遇到来自主人公的内心的对话式的反抗。
★这篇故事中人物经历生和死的外部世界,是作者的世界;
对所有人物的意识来说,它是一个客观的世界。其中的一切,都是在作者的包罗万象、全知全能的视野中观察到的,描绘出来的。例如地主太太的世界,是从作者的观点描写的,而不是按照地主太太的所见所感描写的
(2) 《唯一的人及其所有权》、赫尔岑
(3)惊险小说的主人公,没有固定不变的社会的典型气质和个人的性格特征;小说的主人公,能够遭遇各种各样的事变,也能够成为各种各样的人。他也不是一个实体,而纯粹是表现离奇故事的一种功能。这类小说的主人公也是没有完成论定的人物,他的形象也还决定不了他的未来。
惊险情节的三个基本功用:第一是为了使叙述扣人心弦,这样读者便进入了交织在一部小说中的哲理、形象、人们关系的迷宫,比较容易走下去。
第二,在讽刺小品式的小说里,“对被凌辱与被损害的人们同情的火花。这种同情渗透在幸运的乞丐、得救的弃婴等种种奇遇之中。”
最后,在浓郁的平凡生活中加紧异常的因素,按照长篇小说的原则把崇高与怪诞结合到一起,把平凡现实中的形象和现象不知不觉地变为惊险的东西
惊险的处境是这样一种处境,任何人作为一个人,都可以置身其中。不仅如此,任何一种稳定的社会限定性,在惊险情节里,都不是用作完全故事的生活形式,而是用作一种“环境”
(4)庄谐体的各种体裁区别于其他体裁的特点是什么?
他们尽管外表纷繁多样,却有一个共同点:都通狂欢节民间文艺有着深刻的联系。它们或多或少都浸透着狂欢节所特有的那种对世界的感受。
如果文学直接或通过一些中介环节间接地受到这种或那种狂欢节民间文学的影响,那么这种文学我们拟称为狂欢化的文学。
庄谐体,其第一个特点就表现在同现实的一种新的关系上:他们的对象、或者说他们理解、评价和表现现实的出发点(尤为重要),是十分鲜明、时常又是十分尖锐的时代性。
第二个特点是同第一个特点不可分地联系着:庄谐体的各种体裁,不是依靠传说,不是凭古老传说让读者对自己肃然起敬;它们有意地依靠经验(自然是还不成熟的经验)和自由的虚构。
第三个特点,是这类体裁都有故意为之的杂体性和多声性。它们拒绝史诗、悲剧、庄严的雄辩、抒情诗的那种修辞的统一(严格说是拒绝单体性)
(5)苏格拉底对话
真理不是产生和存在于某个人的头脑里的,他是在共同寻求真理的人们之间诞生的。苏格拉底自称是“撮合者”:他把人们拉到一起,让他们争辩,争辩的结果便产生了真理。
(6)梅尼普讽刺
《吉波克拉特小说》(欧洲第一部书信体小说)
《哲学的安慰》
一、增加了笑的比重
二、梅尼普体的特点是,有极大的自由进行情节和哲理上的虚构。
三、即使是最大胆的最不着边际的幻想、惊险故事,也可以得到内在的说明、解释、论证,因为它们服从一个纯粹是思想和哲理方面的目的——创造出异乎寻常的境遇,以引发并考验哲理的思想,也就是探求真理的哲人的话语,体现在他的形象中的真理。
幻想的主要目的是考验它。为了这个目的,“梅尼普讽刺”里的主人公上天堂、下地狱,游历人所罕知的幻想国度,面对异乎寻常的人生境遇。
★考验哲人就意味着考验他在世上的哲学立场,而并非与这立场无关的他个人的性格特点。
四、其中自由的幻想、象征,偶尔还有神秘的宗教因素,同极端的而又粗俗的贫民窟自然主义,有机地结合到了一起。
五、解决“最后的问题”的一种体裁。
六、三点式结构:情节和对照法的对话,从人间到奥林普山,转到地狱里去。
七、出现一种特殊的类型,叫实验性幻想。这是指从某种不寻常的角度来进行观察
八、不妨称作精神心理实验,指描写人们不寻常的、不正常的精神心理状态。
梦境、幻想、癫狂——它们使人和人的命运无法获得史诗和悲剧中的那种整体性。这是因为在这人的身上,发现可能存在另一个人,另外一种生活。
九、梅尼普体中十几典型的场面,是种种闹剧、古怪行径、不得体的演说讲话,亦即有悖食物常理、行为准则、待人礼节,包括语言礼貌等的种种表现。
十、体裁中充满鲜明的对照和矛盾的结合:善心的艺妓,哲人实际上的自由和他的奴隶地位等等
十一、常常含有社会乌托邦的成分,通过梦境或远游未知国度表现出来
空想型小说,赫拉克里特·波基克《阿巴里斯》
十二、广泛采用各种插入文体(吐槽:怎么那么多特点啊)
十三、增强了多体式、多情调的性质
十四、最后一个特点——现实的政论性
(7)★狂欢化★
狂欢化的生活,是脱离了常规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是“翻了个的生活”,是“反面的生活”。
人们相互间的任何距离,都不再存在;起作用的倒是狂欢式的一种特殊的范畴,即人们之间随便而亲昵的接触。这是狂欢式的世界感受中十分重要的一点。在生活中为不可逾越的等级屏障分割开来的人们,在狂欢广场上发生了随便而亲昵的接触。亲昵的接触这一点,决定了群众性戏剧的组织方法带着一种特殊的性质,也决定了狂欢式有自幼随便的姿态,决定了狂欢具有坦率的语言。
科插打诨——狂欢式的世界感受中又一个特殊范畴
第三个范畴——俯就。一切被狂欢体以外等级世界观所禁锢、所分割、所抛弃的东西,复又产生接触,互相结合起来。狂欢式使神圣同粗俗,崇高同卑下,伟大同渺小,明智同愚蠢等等接近起来。
第四个范畴——粗鄙
国王加冕和脱冕仪式的基础,是狂欢式的世界感受的核心所在,这个核心便是交替与变更的精神、死亡与新生的精神。狂欢节是毁灭一切和更新一切的时代才有的节日。
(8)《一个荒唐人的梦》主题
一、在《一个荒唐人的梦》的重心人物身上,可以鲜明地感到一个相反相成(亦庄亦谐)的形象
即狂欢化文学中“聪明的傻瓜”和“悲剧的小丑”这种形象。
二、一种主题:他独自一个知道真理所在,所以所有其余的人都嘲笑他是疯子
对自己的“真理”的沉湎,决定了这些主人公对其他人的态度,也造成了他们那种特殊的孤独
三、对世上一切完全淡漠:“我心中升起一种令人害怕的忧郁,那起因是这样一个我绝无法抗拒的情况:我变得相信世上无论哪里都无所谓。这一点我早有预感,但形成完整的信念,是这一年里突如其来的事。我突然感到,世界是否存在,或者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对我来说全无所谓。我于是聚精会神地倾听,去感受,当真要认为我一生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四、五、略、
六、在“梦”里,详尽地展开了一个空想型的人间天堂的主题
非常典型的是“荒唐人”表现出来的纯粹的狂欢节的信仰
★即相信人类意愿的一致性和人的善良本质:“其实说,所有的人不都奔着一个方向去吗;至少大家的向往是一样的,从哲人到最凶的强盗,只不过道路不同。这是早为人知的真理了,但这里也有点新的情况:我是不会再弄错了。因为我看见了真理,我看见了才知道:人们不必失去在地球上生活的能力就可能成为美好的、幸福的人。我不愿也不能相信,恶能成为人们的正常状态”
再强调一次,按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看法,真理只可能是生动的视觉的对象,而不是抽象认知的对象。
七、小说结尾处的主题,生活瞬间变为天堂的主题★
八、九、略
(9)主人公的独白语和叙述语言
一、主人公的自我意识总是以别人对他的感知为背景。“我眼中的我”总是以“别人眼中的我”为背景。因此,主人公谈及自己的语言,是受到他人议论他的语言的不断影响才形成的。
★“前两天在私人谈话中,叶夫斯塔菲·伊万诺维奇发表意见说,公民最重要的美德就是会赚钱。他开玩笑说(我知道他是开玩笑),一个人不应成为任何人的累赘——这就是道德。我没有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我这口面包是我自己的,它虽然只是块普普通通的面包,有时候甚至又干又硬,但总还是有吃的,它是我劳动挣来的,是合法的,我吃它无可指摘。是啊,这也是出于无奈啊!我自己也知道,我不得不干点抄抄写写的事;可我还是以此自豪,因为我在工作,我在流汗嘛。我抄抄写写到底有什么不对呢!怎么,难道抄写有罪,还是怎么的!他们说:‘他在抄写!‘可是这有什么不体面呢?……是啊,现在我觉得我是有用的人,我是必不可少的,干吗要胡说八道把人搞糊涂呢。好吧,既然他们认为我和耗子一样,就算我是耗子吧!可是这只耗子是有用的,这是只有用的耗子!不过,这个话题讲的够多了,我的亲人,我本来没打算要讲这些,刚才有点激动了。有时候替自己说上几句公平话,总是愉快的!”
地下室人这种预测有它与众不同的结构特点:它引向恶性的循环。做这种预测的目的,在于使自己一定保有做出最后定论的权利。这种定论要能表现出主人公不受他人的观点和语言的约束而完全独立,表明主人公对他人的意见的评价全然无动于衷。
★一种与众不同的抒情,像是表现牙痛的抒情
如何抒情地表现牙痛,如何在其中体现与听者和患者本人的内在争论,恰恰是地下室的主人公讲到了这一点,他讲这些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要人们仔细听听“19世纪有文化的人”牙痛时的呻吟,患病第二天或第三天的呻吟。他努力想揭示当着“大众”的面肆无忌惮地表露疼痛时候的那种特殊的快感。
在别人心目中破坏自己的形象,玷污自己的形象,把这作为最后的努力,以摆脱他人意识对自己的控制,使自己能理解自己。这就是“地下室人”全部自白的意图所在。
★意识和语言的留有后路是什么意思呢?
留有后路就是给自己留下更改自己话语的最后真意的可能性。预留后路的结果,主人公是怎样的人,他对自己也变得模棱两可、难以捉摸。为要深入了解自己,他需要经过漫长的道路。留有后路的做法严重地歪曲了主人公对自己的态度。主人公不知道,归根到底谁的意见,谁的见解是他的最终观点:是他自己的忏悔和自责的意见呢?还是肯定他、为他辩护的他人意见(这是他所期望,所要求别人说出的意见)
(1)例如,纳斯塔西亚·菲利波夫娜的整个形象,几乎完全建立在这一点上:
她一方面认为自己有罪过,是堕落的女人;同事,她又认为作为别人应该为她辩护,不能认为她是有罪过的女人。她真诚地与处处为她开脱的梅思金争论,却又同样真诚地憎恨、否定那些同意她的自我谴责并认为她是堕落女性的人们。
最后,她连自己对自己是什么看法都不清楚了:她是真认为自己是堕落的女人呢?还是相反认为自己没有罪过?
自我谴责和自我开脱本是两个声音,但两者为一个声音预感到了,便在这个声音中形成交锋,形成内在的两重性。预感到的也是期望中的别人为她的开脱,与她的自我谴责融合在一起,于是声音里同时听到两种语调,相互激烈地交锋,突然的转换。
纳斯塔西亚·菲利波夫娜的声音就是这样,她的语言风格就是这样。她的全部内心生活(我们将看到,她的外部生活也是同样),就在于透过隐藏在她身上的两种声音,寻找自己和自己没有分裂的声音
(2)同别人就世界和社会进行的争论
很容易发现,地下室人谈论世界的语言,或公开或隐蔽,都带有争辩性;而且这种语言不知与别的人们争论,不只与另外一些思想争论,还和自己思考对象(即世界和世间的秩序)进行争论。
他联系到他人意志,来看待世界秩序,看待自然和自然界的机械的必然性,看待社会的制度。从他思想的发展和形成来看,他像是亲身受到了世界秩序的欺凌,亲身受到世界那种盲目必然性的损害。
主人公只有理解了自己,才能理解自己的世界
3.长篇小说中的主人公语言和叙述语言
每一个进入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内心的语言,都不是作为一种性格或一种典型,也不是生活情节中的一个任务,而是某种生活目的和思想立场的象征,是在令他苦恼的那些思想上的问题中代表着生活中某种解决办法的象征。
梅思金的富有洞察力的话,他从别人内心的多种声音里认定一个真实声音的见解,从来都不具有决定的意义。他的语言缺乏某种充分的信心和权威,常常干脆就半途而废,他同样没有见解坚定而又完整的独白语。
《卡拉马佐夫兄弟》中伊万和斯梅尔佳科夫
按照构思,伊万盼望父亲被杀死,但有个先决条件:他自己无论在外表和内心都不参与。他希望弑父能像一件命里注定、必不可免的事发生,不仅不是他的意愿,而且违背他的意愿。他对阿廖沙说:“你要记住,我总是要保护他的。但是这类情况下,要说我的愿望,那我保留完全的自由”。伊万的意愿在内心的对话中分解的情况,可以用一下两句对于来表现:
“我不愿意父亲被杀。如果发生了,那是违背我的意愿的。”
“但是我愿意谋杀能违背我意愿而实现【谋杀这件事能实现】,因为那样我内心也同此事毫无牵连,我对自己无可指责”
伊万同自己的内心对话,就是如此构筑起来的。斯梅尔佳科夫猜到,确切说是清晰地听到内心对话的第二个对语,但是他对其中预留的后路,有他自己的理解。他理解为这是伊万不希望留给斯梅尔佳科夫任何参与犯罪的罪证,理解为这是“聪明人”外表和内心的极端小心谨慎,避免说出任何直接揭露他的话,因此和这个聪明人“谈话也很有意思”,因为可以同他只用暗示讲话。在父亲被害之前,伊万的声音给斯梅尔佳科夫的印象是十分完整的,不是分裂的。在斯梅尔佳科夫看来,希望父亲死掉的愿望,是从伊万思想见解引出的十分简单和自然的结论,是从他那“一切都是许可的”观点引出的十分简单和自然的结论。斯梅尔佳科夫没有听到伊万内在对话中的第一句对话,他不能完全相信,伊万的第一声音真的不希望父亲死。但根据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构思,这个声音确实是认真的,这就使阿廖沙有根据为伊万辩护,尽管阿廖沙自己也明知他心里的那第二个声音,“斯梅尔佳科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