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女教师知道Quint的长相？一点解读

女教师看到塔楼上和窗外的鬼魂时，并不知道Quint这个男仆，连女管家都不曾提过有这样一个人。不同于她的前任教师Jessel，她是先知道Jessel的存在，因而进行了幻想的。那么为什么她会“看到”Quint呢？我们知道，无论是Quint还是Jessel，其实都是女教师想象出来的。事实上，她一开始幻想出的这个男性并没有具体所指，也就是说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鬼魂”。虽然她对自己的委托人（孩子们的舅舅）有所想法，但她也知道是不切实际的，因此想象出的男人也不会是她委托人的样貌。

在第二次看到那个鬼魂时，她和女管家Mrs.Grose进行了下面的对话：

接着她又加了一句：“他什么样子？”

“我也很想告诉你他什么样。但是他谁都不像。”

“谁都不像？”她重复了一句。

“他没有戴帽子。”听到这句话，她的脸色更慌乱了，我很快地又在她想象的肖像上加了几笔。“他头发是红色的，非常红，小细卷，一张惨白的长脸，容貌端正，长着奇奇怪怪的小胡子，颜色和头发一样红。他眉毛的颜色要深一些；眉毛很弯，仿佛活动自如。一双锐利的眼睛，看起来很奇怪——令人生畏；这双眼睛很小，眼神直勾勾的。他的嘴巴有些阔，薄薄的嘴唇；除了他奇怪的小胡须，整个脸都刮得很干净。我感觉他有些像个演员。”

“一个演员！”格罗斯太太此时的表现绝不亚于任何演员。

“我从未见过演员，我只是猜想罢了。他高大挺拔，动作敏捷，”我继续说道，“但是他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不是绅士。”

听着我的描述，格罗斯太太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圆圆的眼睛瞪了出来，唇线柔和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不是绅士？”她不知所措，目瞪口呆，喘着粗气问道：“他不是绅士？”

“那你认识他了？”

看得出，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可是他很英俊？”

我知道该怎么说了。“非常英俊！”

“他的穿着——？”

“穿的别人的衣服。穿着很讲究，但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肯定地说道：“那是主人的衣服！”

我抓住了她这句话。“你真认识他？”

她畏缩了，但是立马就叫道：“是昆特！”

“昆特？”

“彼特·昆特——主人在这里时的贴身男仆！

这段对话引起我对这个故事最大的疑问：明明女教师连Quint这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如此具体地说出他的相貌呢？

Harold C. Goddard曾提出过这样的想法：虽然女教师的描述并无具体所指，女管家却将Quint的形象提前代入了。按照常理来讲，当我们在听一段对人相貌的描述时，应该关注最明显的特征。比如在女教师这段描述里，最明显的特征应该是“细卷红发”，再不济也应该是“奇奇怪怪的胡子”或者“锐利的眼睛”。然而女管家关注的却是“没戴帽子”“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这种模棱两可、并不固定的特征。随后女管家就确认“鬼魂”就是Quint。

Goddard还举了一个例子：

在这个例子中，警方发布了一份十分具体的通缉犯的特征描述，一个举报者跑进警局大叫自己找到了嫌疑犯，警察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我看到的那个男人大约三十岁带着眼镜，穿着褐色的皮鞋！” 也就是说，虽然举报者说的那个人的确和通缉犯有共同的地方，但却不是最明显的特征，而是很多人普遍有的样子，这并不能说明他看到的就是通缉犯。

在这本小说里，女管家正是抓住了最微不足道的特点，还代入了Quint的形象，才导致女教师的幻想有了更多发挥的余地（加上前任女教师的死）。可以说女管家也是使得螺丝一步步拧紧的一个关键作用力，这个角色本身也有些神经质。

原本我以为女管家忽略最明显的描述这一点，未免有些牵强，毕竟她是认识Quint的，在女教师说出不符合Quint相貌的关键之处，比如红发，她本不应该继续认为是那位男仆，或者至少质疑一下，然而他没有——我想过这会不会是HJ作品中的一个bug呢？（我确实还很激动哈哈）然而这并不是一个bug，相反这段对话是为了说明，所谓的鬼魂是不存在的，这一切都是女教师的想象。因为从女管家的反应就可以看出，女教师想象的鬼魂实际上并不是Quint的样子。不过因为女管家先入为主的判断，对女教师的幻觉或者说疯癫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最后我还是要指出，Goddard的例子并不是特别好，因为举报人是不认识通缉犯的，他可以通过一点点相似之处下论断，但对于女管家来说不是，她完全知道Quint的样子。然而这只是论文的不严谨之处，我也对这个所谓的‘bug’进行了分析。

引用：

Goddard，H.C. (1957). A Pre-Freudian Reading of The Turn of the Screw. http://www.jstor.org/stable/3044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