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血与尘

正如琼·温德姆的情人鲁珀特发现的那样，伦敦空袭显然释放了一种新的性欲。当炸弹落下时，性欲却在高涨。“谁也不想孤身一人，”弗吉尼亚·考尔斯写道，“你会听到受人尊重的女青年对她们的护送者说：‘除非你答应跟我过夜，否则我不回家。’”一位刚刚来到伦敦的美国女青年，惊叹于自己那不顾炸弹和火焰的生机勃勃的社交生活。“还不到周末，下周的每个晚上就都安排上了活动，”她在一封家信中写道，“在这里，人们唯一害怕的是孤独，所以都会提前很久约好日子，确保没有哪个晚上会只身一人。”
避孕套应有尽有，子宫帽同样如此，尽管后者用起来有不少问题。一本很受欢迎的性爱指南是弗兰克·哈里斯的回忆录《我的人生与爱情》，其中充满了直截了当而且通常颇为新颖的性爱活动。这本书在英国和美国都被官方列为禁书，理所当然地，这让它变得更受欢迎和更容易弄到手。人人都热爱“人生与生活”，后来以夫姓菲茨吉本闻名的烹饪书作家、女演员西奥多拉·罗斯林曾写道：“对年轻人来说，这无疑令人激动，充满了刺激。这是上帝赐予顽皮女孩的礼物，因为从警报拉响的那一刻到第二天早上‘解除警报’的声音响起为止，她们都被认为不应该回家过夜。事实上，她们被敦促待在原地……年轻人不甘心在与他人分享自己的身体之前考虑死亡。这是性爱最甜蜜的时刻：不为金钱或者婚姻，只为对活着的爱和想要给予的热望。”
已婚男女之间的婚外情司空见惯。“婚外情的常规障碍都已被彻底抛开，”CBS（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创建人威廉·S.佩利战争时期曾在伦敦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写道，“如果这看起来很好，你也感觉不错，那就让结没结婚之间的区别见鬼去吧！”性爱成了一处避难所，但这并不能保证性爱就一定能够令人满意。大众观察组织的日记作者奥利维娅·科克特在与一位已婚男子交往期间注意到，在长达一周的情爱发作期里，她和情人做爱六次，但“我只有一次达到了高潮”。
性爱活动可能很多，但女用内衣并不好卖。或许它们在战争时期显得太奢侈了，又或者在超级活跃的性环境里，人们认为并不需要性感内衣带来的额外魅力——无论原因是什么，需求都在萎缩。“我一生从未经历或者想象过这样可怕的季度，”一家内衣店的老板说，“我们一整天都没有顾客，几乎一个顾客都没有。令人心碎。”
一次，丘吉尔把谨慎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接受了古巴总统送来的一整箱哈瓦那雪茄。晚餐过后，在继续一场特别紧张的内阁会议之前，他向大臣们展示这箱雪茄。“先生们，”他说，“我现在要做一次实验。它或许会带来欢乐，或许会以悲伤告终。我将给你们每人一支这美妙的雪茄。”
他顿了一下。
“可能它们每支都带有致命的毒素。”
又一次戏剧性的停顿。
“也许几天后，我将悲伤地跟随一长串棺材，沿着威斯敏斯特教堂的通道走下去。”
他再次停顿。
“我将遭到民众痛骂，正如那个让波吉亚家族没落的人一样。”
他分发雪茄；男人们点燃；他们都活了下来。
然而一周后，约翰·科尔维尔通知丘吉尔，他将从每盒捐赠中拿出一支雪茄送交军情五处检测。他告诉丘吉尔，教授“希望你在得出分析结果之前一支都别吸。他指出，古巴眼下有不良分子聚集，这表明这个国家有数目惊人的纳粹特务和同情者”。
科尔维尔在另一张便条中指出，林德曼更希望丘吉尔完全不抽国外赠送的雪茄：“然而，教授认为，你或许会愿意把它们收在一个安全而且干燥的地方，等战争结束，你如果想这么做，或许会觉得有理由冒险享用它们。”
这是教授在以冷静的科学方式说：到了那时，如果某一支雪茄让丘吉尔丧了命，也没多大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