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lix对《沙郡岁月》的笔记(6)

这个傍晚的垂钓如其前兆那般令人失望。我们向那条溪流要求鳟鱼，它却给我们一条圆鳍雅罗鱼。当晚，我们坐在驱蚊的熏火下，为翌日的计划而辩论。为了再次感觉一条幻灭的河鳟或虹鳟猛拉钓丝，我们在炎热、布满灰尘的道路上走了六百里；然而，溪里没有鳟鱼。

但是，现在我们想起来了，这是一条有多重面貌的溪流。接近溪源的地方，我们曾看过一个狭窄、深邃的叉口，此处紧密围绕的赤杨下有冷泉潺潺流出，然后注入这叉口。在这样的天气里，一条有自尊的鳟鱼会怎么做？像我们一样，往上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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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在磨斧头时不致被冻僵，但也够凉爽，使你能够舒舒服服地砍下一棵树。硬木林的树叶已经掉落，因此，我们可以看到树枝如何纠缠在一起，也可以看到树在上一个夏天长了些什么。倘若看不清树梢，我们无法确定为了土地的好处，我们必须砍伐哪棵树。

我读过有关自然资源保护论者的许多定义，而且自己也就此写了不少论述，但是，我觉得最好的定义不是用笔写的，而是用斧头写的。这件事关乎一个人在砍树时，或者决定该砍什么树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一个自然资源保护论者会谦卑地认为，他每砍一下，就是将他的名字签在土地的面孔上。不管是用斧头或用笔，每一个签名自然都是不同的。

我发现在事后分析自己决定砍哪棵树的理由是很令人忐忑的。首先，我发现并非所有的树都生而自由和平等。当一棵北美乔松和一棵红桦彼此推挤时，我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偏心：我总是砍下桦树，留下松树。这是为什么？

首先，是我拿着铲子种下这棵松树的，而桦树则是从篱笆下爬进来，自己在那儿长出来的。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我的偏心是一种为人父者的偏心，这棵松树就像是我的孩子；然而，我仍未完全坦白，因为倘使松树像桦树一样，是自然生长出来的，那么我会更加珍惜它。

因此，我必须进一步探查，才能找出背后的逻辑——如果这个逻辑存在的话。 在我的镇上，桦树到处可见，而且愈来愈多，而松树则寥寥无几，甚至愈来愈少；所以或许我的偏心是为了要保护劣势者。但是，倘使我的农场是在松树多而红桦少的较北边之地，

我会怎么做？我承认我也不知道答案。毕竟我的农场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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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赐予生命，上帝也夺走生命，但现在，不再只有上帝可以这样做。当我们的某个老祖先发明铲子时，他就成为一个赐予者：因为他可以借此种下一棵树。当我们的某个老祖先发明斧头时，他就成为一个掠夺者：因为他可以借此砍下一棵树。因此，任何一个拥有土地的人，都担负了这些创造植物和摧毁植物的神圣工作，不管他自己知不知道。

自那以后，其他祖先发明了其他工具，但是在细查之下，我们发现，这些工具若不是原来那对基本工具的延伸，就是其附件。我们以职业将彼此分类，每一行的人不是使用某种独特的工具，就是卖工具、修理工具、磨利工具，或者就如何做这些事情向别人提出建议；借由这种劳力区分，我们避免为滥用不属于自己的任何工具负责。但是有一种行业——哲学——知道，所有的人实际上都借着他们的思考和期望使用所有的工具；哲学知道，人因而借着他们思考和期盼的习惯，判定是否值得去使用任何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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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个节俭的人，那么你会发现，松树是你志趣相投的伴侣，因为它们和那些无隔宿之粮的硬木类不同，绝不会花掉现在的收入；它们只靠前一年的储蓄为生。事实上，每一棵松树都带着一本开了户的银行存折，每年六月三十日，现金的余额会被记录在存折中。如果在那一天，它长出的一个“蜡烛”冒出十个或十二个新芽，那么，这意味着它已储存足够的雨水和阳光，可以让它在隔年春天蹿高两尺，甚或三尺。而如果“蜡烛”只冒出四到六个芽，树就不会蹿得这么高，但是，它依然将带着那种配合它的储蓄的独特神情。 当然了，松树和人一样，也会碰上艰困的岁月，这种情况被记录成“长不高”，亦即连续的树枝环节之间的间距较短。这些间距是一本爱树者可以任意阅读的自传。为了正确地找出艰困之年，你必须从成长减缓的那一年再减去一年。因此，倘使在一九三七年所有的松树都减缓成长，表示一九三六年必定曾有普遍性干旱。同理可知，在一九四一年所有的松树都加速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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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树这段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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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称做“山顶”的高原，便成了骑马者独享的领域：骑马的牧牛者、骑马的牧羊人、骑马的林务官、骑马的陷阱捕兽者，以及经常可以在边界地带看到的那些来历和目的不明、无法分类的骑马者。这一代的人很难了解这种建立在交通工具之上的空间贵族身份。

在北边那个距离此地两天路程的铁路城镇里，情况便全然不同了；在那儿，你可选择各种旅行方式：穿皮鞋步行、骑驴子、骑牧人的矮种马、乘有弹簧椅的四轮马车、驾驶运货马车、坐货运火车车务人员专用的最后一节车厢，或有卧铺的高级车厢。上述每一种旅行方式都代表一种社会阶级，每种阶级的人都说一种独特的方言、穿独特的衣服、吃独特的食物、上不同的酒吧。他们惟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受惠于杂货店，都享有亚利桑纳州的灰尘和阳光。

当人们往南越过平原和台地，朝着白山前进时，这些阶级随着各个交通工具的无法通行而一一消失，最后，在“山顶”高原，骑马者统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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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组合是象征性的。公鹿躺在它的山上，而金黄色的浓汁就是直到它死前仍充盈在它生命里的阳光。在加弗兰河之歌里，食物是个连续体。我指的当然不只是你的食物，我也指栎树的食物，而栎树是公鹿的食物，公鹿是美洲狮的食物，美洲狮死在一棵栎树下，为了它以前的捕食对象回到橡实里。这是许多栎树从开始，又回到栎树的食物循环当中的一个循环....

另外一个案例是野地，这也是最完美的案例。野地自给自足，在度过了无数个春秋后，始终保持平稳。它的组成物种几乎没有消失，也没有发生过某个物种失控的情况。自然给予土壤的生成速度和它们对于土地的侵蚀速度基本一致。关于这一切，古生物学都能为野地作证。在研究土地健康方面，野地具有独特而不可代替的重要性。我们不能在亚马逊河地区研究蒙大拿州的土地机能；研究每一个生物群落，就必须研究它们赖以生存的野地和被开发的土地。我们一直都在忙于拯救失去平衡的野地研究区，无暇顾及其他。而且这些地区也在日渐缩小，无法维持全方位的稳定性。以国家公园为例，虽然它们的面积多达百万英亩，但依然无法维持掠食动物的平衡，或是修复动物疾病带来的影响。因此，在黄石公园，狼和美洲豹已经消失，从而导致鹿群的激增，大量的植物被摧毁，特别的冬季牧场的植物。而且由于疾病传播，灰熊和大角羊的数量也在不断减少。虽然最大的野地机能已经出现了问题，但只要给J·E·韦弗一小块野地，他就能了解草原植物比农业经济作物更加抗旱的原因。韦弗通过研究发现，草原的植物在地下非常具有“团队精神”，它们的根系四处蔓延，紧紧抓住各层的土壤。但农业经济作物的根则集中在某一层土壤，甚至毫不涉及某些土壤，因此水分积累不足。韦弗的发现为大家揭示了一个重要的农业经济学原理。

同样，只要给托格雷迪亚克一小块野地，他就能知道森林土壤中的松树为何比田野中的松树高大。因为在森林土壤中，松树的根不断往地下延伸，扎得更加深。很多时候，我们无法得知健康的土地有何种表现，除非能将野地和生病的土地作对比。早期西南方旅行者曾经说，山中的溪流非常清澈，但在我们看来，他们有可能是在恰巧比较好的时间看到了这些河流。防治侵蚀的工程师一直没有案例可以作为参考，直到有人在奇瓦瓦山发现了合适的参照河流。这些地区从未被放牧过，因为放牧者害怕遇到印第安人。所以这条河流即便在最糟糕的时候，也只是变成了乳白色，钓鱼者依然能看到鳟鱼。而且，这条河岸边长着许多苔藓；要知道，亚利桑那州和新墨西哥州的河流岸边只有大圆石，而且树木非常少见。在马德雷山建立一个跨国试验站，开展研究保存工作，修复美国和墨西哥边境土地的机能，是一个可以惠及两国的可行性计划。总而言之，无论野地是大是小，都可能具备一种价值：可以为土地科学研究提供样本。野地最主要的用处不是休闲娱乐，这也不是它唯一的用途。 ...

在许多造林地区，曾经一棵树可以制造三四根原木，但现在只能制造一根或者两根，原因是什么？有思想的林务官知道，原因并不在树身上，而是与土壤的微生植物群有关。破坏土壤植被容易，但如果想要恢复土壤植物，需要花比破坏时多得多的力气。

松树接着政府用来得到永续外观的策略，来获得长青的名声，这策略即是任职期限的部分重叠。

松树每年长出新的针叶，每隔一段较长的时间才是抛弃老针叶，借此，针叶让偶然看到它们的人们以为它们是常绿的。

每一种松树都有自己的宪法。这部宪法规定了适合自己生存方式的针叶的任职期限，因此，北美乔松的针叶在职一年半，而多脂松和短叶松则是两年半，新任的针叶在六月上任，即将卸任的针叶则在十月写下离职书。后者皆以相同的黄褐色墨水写下相同的东西。到了十一月，黄褐色的针叶就变成棕色了，然后针叶会掉落下来，在下层腐叶层中被归档，以便充实树林的智慧。

不久之前，在一个周六的晚上，两个农夫调好闹钟，把时间设定在次日凌晨，也就是周日。那天风雪交加，他们挤完了牛奶，搭着一辆小货车去往威斯康星州中部的沙郡，那是盛产美加落叶松和野饲草，也为人们开据税捐证书。傍晚时分，他们带着一路奇特的经历回来了，还有满满一卡车的美加落叶松树苗。他们昼夜不停地工作，最终在灯笼的帮助下将树苗全部种在了自己家附近的沼泽上。之后，他们又去挤牛奶。在威斯康星州，和“农夫种植美加落叶松”比起来，“人咬狗”都算不上是新闻。自从1840年起，农夫们就不断地砍伐美加落叶松，将它们当成燃料，并且在林区排水。在农夫的居住地，几乎看不到这种树了。可是现在，他们为什么又要种植这种树呢？因为他们认识到了泥炭藓的重要，想要让凤仙花、猪笼草以及快要灭绝的威斯康星州原始沼泽的野花重新在这片土地上开放。并没有政府部门奖励农夫们这种堂吉诃德式的行为，也没有任何经济利益驱动着农夫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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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只鸟上脚环就好比持有一张等待抽奖的彩票。我们大多数人所持有的彩票都在赌我们自己的存货，我们从保险公司那儿买这些彩票，但保险公司其实精明得很，不会把一个真正胜负不定的机会卖给我们。倘使我们的彩票是在赌有脚环的麻雀是否会掉落下来，或者有脚环的山雀是否会重新落入你的陷阱，证明它仍然活着，那么这便是一种客观的练习。新手在为新鸟上脚环时，觉得很兴奋，它在玩着一种自己的游戏，试着超越他先前装过的脚环的总数，但是对于老手而言为新鸟上脚环只是一种愉快的例行工作。

人们都说，是上帝创造了生命，也是上帝夺走了生命。可是现在，不仅仅是上帝有这种能力。当我们的老祖宗发明铁铲时，他就能够创造生命，因为他可以用铁铲种下一棵树苗；当我们的老祖宗发明斧头时，他就能够夺走生命，因为他可以用斧头砍倒一棵树。所以，不管是谁，只要他拥有自己的一片土地，就能不断地创造生命和把生命夺走，虽然他自己可能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在铁铲和斧头之后，我们的老祖宗又发明了好多工具。但是，经过仔细观察，这么多工具其实就是根据铁铲和斧头制造出来的，只是进行了一下修改而已。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在跟这些工具打交道，有的人使用工具，有些人买卖工具，有些人修理工具，还有一些人，专门研究工具从而提出改造的建议。哲学家认为，人们之所以和这些工具打交道，是有目的和期望的；哲学家还认为，人们根据他们的目的和期望，来判断如何和这些工具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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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野外活动者，不属于以上四种类型。鸟类学者用耳朵寻找目标，眼睛只用来追踪已发现的目标。植物学者靠眼睛寻找目标，但只关心眼前的事物。他们在寻找植物方面成绩斐然，但是对于鸟类或哺乳动物并不关心。有的林务官眼中只有树木，以及毁坏树木的虫子和菌类，其他的则丝毫不在意。还有猎人只关心猎物，对于其他的一切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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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原因导致了十一月份变成了“斧头月”。比起寒冬腊月来，十一月还是比较暖和的，因此在这个月磨斧头不会被冻僵；但是比起炎热的夏天，十一月又比较凉爽，因此在这个月能够舒舒服服地砍倒一棵树。在十一月，树木上的叶子都落光了，因此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树枝和树梢的状况，看看它们是否长了虫子。如果不把这些状况搞清楚，那么我们就不确定为了保护土地和庄稼到底要砍倒哪些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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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们培育的物种取代野生物种，或者我们用人工运河取代了自然河流，都会引发土地循环的重新调整。我们无从了解也无法预见这些调整；除非调整的结果让我们失望，否则就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无论是美国总统为了修建运河而制定新的佛罗里达开发计划，还是一个普通农夫为了牧场而维护威斯康星州的草原，大家所做的都是忙于修补，根本没有闲暇考虑最终后果。不过，如此多的修修补补并没有让土地无法忍受，足以说明土地有机体拥有着惊人的活力。

如果你是个节俭的人，那么就会发现，松树是你志趣相投的伴侣。因为它们和那些无隔宿之粮的硬木类不同，绝不花掉现在的收入。它们只靠前一年的储蓄为生。事实上，每一棵松树都带着一本开了户的银行存折，每年六月三十日，现金的余额会被记录在存折里，如果在那一天，它长出的一个“蜡烛”冒出了十个或十二个新芽，那么这意味着它已经储存足够的雨水和阳光。

可以让它在隔年的春天窜高两尺或者三尺，而如果蜡烛只冒出了四个到六个芽，树就不会窜的那么高。

但是它依然将带着那种配合它的储蓄的独特神情，当然了，松树与人一样，也会碰上艰困的岁月，这种情况被记录成——“长不高”，亦即连续的树枝环节之间的间距较短，这些间距是一本爱树者可以任意阅读的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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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过有关自然资源保护论者的许多定义，而且自己也就此写了不少论述。但是，我觉得最好的定义不是用笔写的，而是用斧头写的。这件事关乎一个人在砍树时，或者决定该砍什么树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一个自然资源保护论者会谦卑地认为，他每砍一下，就是将他的名字签在土地的面孔上。不管是用斧头或用笔，每一个签名自然都是不同的....我发现并非所有的树都生而自由和平等，当一棵北美乔松和一棵红桦彼此推挤时，我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偏心：总是砍下桦树，留下松树，为什么呢？是我拿着铲子种下这棵松树的，而桦树则是从篱笆下爬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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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弗兰河之歌里，食物是个连续体。我指的当然不只是你的食物，我也指砾树的食物。而砾树是公鹿的食物，公鹿是美洲狮的食物。美洲狮死在一棵砾树下，为了它以前的捕食对象回到了橡实里。这是许多砾树从开始又回到砾树的食物循环当中的一个循环，因为砾树也喂养了鸦......

在北边那个距离此地两天路程的铁路城镇里，情况便全然不同了。在那儿，你可以选择各种旅行方式。穿皮鞋步行。骑驴子。骑牧人的矮种马。乘有弹簧椅的四轮马车。驾驶运货马车，坐货运火车车务人员专用的最后一节车厢或有卧铺的高级车厢，上述每一种旅行方式都代表一种社会阶级，每种阶级的人都说一种独特的方言，穿独特的衣服，吃独特的食物，上不同的酒吧。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受惠于杂货店，都享有亚利桑那州的灰尘和阳光。

当人们往南越过平原和台地，朝着白山前进时，这些阶级随着各个交通工具的无法通行而一一消失。最后在“山顶高原，骑马者统治天下——直到亨利.福特的革命废除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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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一段极逗的：

我们在炎热、布满灰尘的道路上走了六百里，然而，溪里没有鳟鱼。但是现在我们想起来了，这是一条有多重面貌的溪流。接近溪源的地方，我们曾看到一个狭窄的叉口。此处紧密围绕的赤杨下有冷泉潺潺地流出。然后注入这叉口。在这样的天气里，一条有自尊的鳟鱼会怎么做？像我们一样，往上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