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壮阔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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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回顾欧洲史的时候,我们会发现我们了解古希腊的文明和古罗马共和国以及帝国,了解黑暗的中世纪,了解文艺复兴和随之而来的大航海时代,以及更靠后一些的十七世纪以来的历史。然而,在罗马十二帝王之后到中世纪的大幕开启,这段历史上或多或少地覆盖着一些迷雾。有许多书籍——特别是涉及帝国衰落的书籍——记录了罗马帝国这个历史过程中的特定时期。而彼得布朗的经典作品《古代晚期的世界:150-750》就很好地将古代晚期作为一个连续时代来研究。在这个横跨六个世纪的历史时期中,其兴衰本身并不是目的,而是社会和经济潜在趋势的结果。从3世纪的罗马帝国危机到困扰罗马的哥特人和匈奴人的涌入,再到最终导致阿拉伯帝国崛起的罗马帝国与萨珊王朝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这些大事件的每一个侧面都可以支撑起一本丰富的著作。值得称道的是,彼得·布朗没有将这些划时代的事件中的任何一个拔高以作为整个时期的基调,而是表明这些构造变化支撑了这一时期地中海地区的更微妙但更深远的变化,出现的这些变化既难以捉摸又令人震惊。
本书的作者彼得布朗是普林斯顿大学历史学荣誉教授、古代晚期研究领域的发明者、权威的奥古斯丁专家、晚期罗马帝国宗教史研究最杰出的历史学家之一。他的研究主要涉及晚期罗马帝国和早期中世纪欧洲宗教文化以及宗教与社会的关系。他的著作《希波的奥古斯丁》于2013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古代晚期的权力与劝诫》于2020年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穿过针眼》于2021年由社科文献出版社甲骨文丛书出版。而本书《古代晚期的世界:150-750》由后浪出版公司出品,作为汗青堂丛书的第128种出版。
彼得·布朗首先将罗马及其帝国的概念明确为一个单一管辖下的领土拼凑而成的东西——他表明罗马最重要的成就是将生活在地中海周围的人们的生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单一的社会和经济制度。罗马帝国存在的前提是海上城市的存在,这些城市通过海上和陆地贸易网络相互连接,这些贸易网络有助于从农村吸收经济盈余,并将其汇集成一个巨大的相互联系的系统,而罗马本身和它的最高统治者处于最高位。经济上的抱团促进了整个地中海的罗马——希腊文化——当我们再对照现在的世界地图,很难想像现在的阿拉伯世界的大部分在1500年前都是罗马文化圈中的一份子。
城市和地方精英的作用和重要性在帝国早期最为明显,当时元老院都很强大,军队被刻意地排除在政治之外——帝国通过当地精英的忠诚来统治,罗马的统治者们很乐意让居民独自实践他们的宗教信仰,只要按时收到贡品。然而,3世纪的危机引发了结束这种舒适拥抱的事件。帝国的不稳定和强大到足以脱离的地方精英的出现带来了军事解决方案,由元老院从属于皇帝推动的安抚,皇帝此时几乎总是拥有忠于他的军队,这是罗马的一个开创性变化。作为早期的做法,权力从曾经授予少数罗马贵族和城市中心的精英现在迅速转移到来自落后省份的粗暴军人手中。重点是集中和服从以皇帝为中心的赞助制度——这一变化也反映在基督教在帝国的日益普及上,因为基督教通过对圣徒的崇拜和上帝作为天主的象征意义反映了古代晚期统治生活的赠予制度。这部分内容在《穿过针眼》中有着明确而系统的体现。然而,这种中央集权是短暂的,因为军事解决帝国的分裂倾向必然会在某个时候出现不足——在西方,当哥特人的战争团伙变得庞大、复杂,其数量足以成功地破坏中央权威时,它就有足够的资本与高卢和西班牙的地方精英结盟,并使西方的皇帝无能为力。这打破了罗马的束缚,导致罗马的力量平衡向北转移,特别是随着法兰克人的出现。
而东方的情况要有趣得多——君士坦丁堡的帝国不仅幸存下来,而且在西方面临严峻挑战的几个世纪里积极繁荣。然而,在这里,也发生了一些事件,导致罗马人以及在该地区传播罗马的文化和政治精英的重塑遭到破坏——那就是查士丁尼的统治,尽管它导致了对西方领土的重新征服,但矛盾的是,它对东方的传统罗马人造成了最大的破坏。查士丁尼是一个残暴无情的暴君,他系统地偏袒一个对他个人忠诚的宫廷顾问集团,同时破坏迄今为止主导官僚机构的传统、受过教育的精英。令人感到矛盾的是,查士丁尼的成功可能无可救药地削弱了东罗马帝国,因为他以暴君的身份出现,并奠定了绝对君主的原型,他周围的个人崇拜延续了一个人可以使帝国繁荣的神话,而这一残酷的权力集中之后也伴随着对持不同政见者的信仰的压制。查士丁尼的统治使得异教徒、犹太人和撒玛利亚人的生活变得地狱也就不足为奇了。东罗马的末日始于他统治时期,当时另一位说一不二的波斯君主决定攻击安条克和拜占庭深处的其他城镇时,在东罗马帝国和萨珊帝国这两个帝国之间长期不安的休战就此终结,引发了持续近一个世纪的罗马-萨珊战争,并最终使两个帝国破产。
这本书的最后一部分之所以吸引读者,是因为它突出了罗马人和波斯人的双输游戏如何导致阿拉伯帝国的出现。然而,彼得·布朗并没有以阿拉伯哈里发的崛起来结束故事,而是分析阿拉伯帝国内部的后续事件是波斯——罗马代理人斗争的延续。最初,阿拉伯人征服了罗马帝国相当一部分领土是他们值得夸耀的成功,这些领土包括叙利亚、埃及和近东,而第一个阿拉伯王朝——倭马亚王朝的首都就设在大马士革,他们的纪念碑如圆顶清真寺或大马士革的清真寺都在有意识地模仿拜占庭建筑——事实上,对于穆阿维叶和他的倭马亚后裔来说, 征服君士坦丁堡就是取得了圣杯。如果不是因为古代世界的最后一次也是决定性的结构性转变——阿拔斯革命,事情可能会在那里画上一个句号,那就是北非和近东仍然留在地中海文化圈内。但是,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倭马亚王朝被阿拔斯王朝所取代,而支撑新政权的波斯精英官僚果断地将阿拉伯世界向东引导,走向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波斯世界。新王朝的首都不再设在罗马化的叙利亚,而是在巴格达。随着时间的推移,北非、近东乃至中东将被束缚在阿拉伯人的文化环境中,就像阿拉伯宫廷以巴格达为中心一样。从这个意义上说,阿拔斯革命是波斯人对罗马人的最终胜利,而波斯人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
这本书将我们带回到公元150——750年的古代晚期的世界,面对着天主教、东正教、伊斯兰教,以及西欧、拜占庭和波斯、阿拉伯的博弈,让我们再次回到了那个不断变化的时代。一幅完整的地中海图景为我们徐徐展开。使得我们能够更好地了解在那600年间所发生的事情。
关联书目:
《穿过针眼》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古代晚期的权力与劝诫》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希波的奥古斯丁》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罗马史》相关著作
《拜占庭帝国通史》相关著作
《穆罕默德与查理曼》商务印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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