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ze对《宁波钩沉》的笔记(1)

全書

    从城里到乡下去，主要交通工具是“航船”。这是一种木制客船，由于宁波是水乡，村庄都是沿河而建，所以水上交通十分便利。城里的濠河头、西门外和江东的新河头、大河路等处都是有名的“航船埠头”（木船码头），停满了通往东乡、南乡、西乡各村的船只。一条木船一般可坐20人左右，收费也很便宜。还有一种“夜航船”专在夜晚开船，在船上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就可到达要去的地方。但这种船价钱较贵，因为一条船只能睡八九个人，而且还要租用卧具。
    去乡下除了水路也有陆路，但不通车辆只有步行，而且道路一般沿河而建，形成有河就有路的格局。为了防止下雨时道路泥泞，乡村路网铺的都是石板，叫作“三尺道”，石板路两边就是泥土的路基。有的主干道较宽，叫作“五尺道”，它是古驿道的遗迹。农村道路较窄，只容两人擦肩而过，于是自古以来就留下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年轻人让老人，空手的让挑担的，轻担的让重担的，穿短衫的让穿长褂的。在农村你往往可以看到路上有两人交会时，年轻人会自动侧身站立路边，恭恭敬敬地让老人走过后再走。
与烟草业相比火柴业的名气更大，民国六年（1917年）创办的正大火柴厂拥有职工三四百人，月产火柴三百件（篓）。这个火柴厂我也曾参观过，有制药车间、制梗车间、包装车间等。它的产品“童车牌”火柴是宁波名牌，远销省内外，直到长江上游的四川省，火柴产量占全省总产量的百分之十二以上。
    民国时期，只要一出城厢，就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稻田。冬天休耕时，稻田里种上苜蓿，开春犁田，泥块犁起来将紫金色的苜蓿翻到下面作肥料。每到夏秋，田里就长出金灿灿的早稻和晚稻。这时农村里的打谷场就忙了起来，农民把收割上来的稻子一把把地往围有席篾的稻斗里使劲摔打，将成熟的稻子打下来，接着将稻谷铺在晒谷场上晒干，装入麻袋，最后再将一袋袋的谷子装上木船，从四邻八乡一船船地运到城里来，加工成白白的、香喷喷的大米，供应城里人食用。
    旧时加工大米是将谷子用木砻或碾子碾压，将稻壳碾碎，再将碾过的稻谷倒进风斗里，手摇风车将较轻的稻壳吹走，沉甸甸的米粒则从下面的出口处流到箩筐里。这样加工出来的大米是糙米，但营养丰富。如要加工精白米，还要再这样重复一次，以便将米外层的麸子去掉。千百年来我们祖先就是这样将稻谷变成大米的，民国时期乡下还时常可以看到这种加工方式。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我家开过米店，那时用的也是这个办法。我家前面是米店，后院有一排平房就是加工作坊。运送稻谷的船一靠航船埠头，全家都会忙碌起来。祖父会先上船，将一个空心取样锥插进麻袋，抽出一些谷子，检验从乡下收购的谷子的成色和干湿度。合格后就雇几
个搬运工人将一袋袋稻谷背到后院的堆房，一直堆到屋顶。接下来就要忙坏两位加工师傅了，他们要将那么多的稻谷用传统办法加工成大米，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我小时候到乡下去时，看到手摇风斗觉得好玩，曾经摇过几次，它里面的风扇能产生相当大的风，但是由于是木制的，又没有滚珠轴承，摇起来要费很大力气，长时间手摇是相当吃力的。所以这种加工稻米的办法费工、费时，劳动强度又大，生产效率却很低。加工大米的师傅有独特的服装，一般都是上身蓝布衫，腰系蓝布裙，蓝色布裙有点像缅甸民族服装中的纱笼。
    宁波人主要是吃米饭，对大米的需求量很大，因而机械化的碾米业在宁波的发展也比较早，普及也较快。碾米机是民国初年从上海传入的，自此宁波城里开始出现了机器碾米厂。最早的碾米厂是民国元年（1912年）成立的泰康、泰记两家机器碾米厂，后来宁波城里大大小小的碾米厂就有数十家之众。它们一般都开在靠近四乡进城的河埠头附近。每到稻谷上市季节，他们在乡下订购的稻谷就会一船船地运到厂门口，再由搬运工将一袋袋的谷子搬进厂里的仓库，然后用机器加工成白米。那时我曾到江东新河头靠近两眼桥的一家碾米厂参观过。他们有十来台用皮带传动的碾米机。谷子堆放在二楼，因为楼上通风防潮效果好。碾米时将麻袋打开，把稻谷从地板上的漏斗倒下去，流进一台台的碾米机，很快就能将谷子碾成白米。碾米厂将碾出来的大米再装进麻袋过秤，就变成一石石的成品米了。碾出来的副产品麸子还可以当饲料卖钱。谷皮我们叫“砻糠”的还是很好的燃料。他们将成石的米批发给市区各个米店，这些碾米厂也做来料加工，规定好每百斤谷子出多少大米、加工费若干等。所以我们家后来也不再自己用土法加工了，后院的三间加工作坊也成了家里堆放杂物的地方了。
    民国时期，宁波的机器碾米业已相当发达，不但城里有几十家，连乡镇也有碾米机，如我去乡下时经常路过的钟公庙就有一家碾米厂，不过规模很小。周围各村的农民将自留的谷子用箩筐挑去碾成大米以供家里日常食用，再也不用自己辛辛苦苦地土法加工了，碾米的加工费也不高，如不给加工费，也可用碾出来的麸子等抵作工钱。
作为老百姓，家里都备有米缸。最大的缸可以装七石米，叫作“七石缸”，一般人家是用来装水，当水缸使用。装米的米缸一般是三尺高、缸口直径约一尺五寸的那一种，可以装一石米。人口少，或者只租用一间房间的小家庭，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米缸，往往就备一只火油（煤油）箱大小的铁皮饼干箱，每次装一斗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