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ze对《温莎墓园日记》的笔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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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戲中的人了，就嫌眼前的人實在太沒意趣，而「眼前的人」，尤其就是指自己，被「戲」拋棄，絕望於成為戲中人。 3
夢、生活、藝術⋯不自主、半自主、全自主 5
如果現成的戲台臨河，便圍泊了許多烏篷船，啟篷仰觀，觀罷蕩櫓而去。⋯外邊便是大片大片嫩綠的秧田，辣黃的油菜花發著濃香，紫雲英錦毯也似的一直鋪到河岸， 6
樓下，人行道邊，兀立一女士。／戴帽，背影窈窕，腿纖長，側首時帽簷閃露下颔、尖，口唇、薄。服飾經過悉心調理：白衫白裙白襪，黑高跟鞋黑綢腰帶黑皮包黑草帽，帽綴白結——我笑了一下，為了風格，宜塗黑的唇膏。 ⋯保養得很好，頗善修飾，鞋頭有金瓣，皮包亦金扣，帽結中芯簪以金花，三種金質的成色相同，當然，取白金則更形超然。⋯三十多歲，是受騙的年齡，自以為不像少女那樣容易上當了，又心虛得認為別人已是不要她上當了。⋯那女士又站在老地方，統體黃調子，嫩杏色的小帽，歪歪地很俏皮，還加髮網，攏過前額，算半襲面紗，好手法。⋯一身藍。⋯淡灰秋裝 12
休假日多半出遊，而不喜結伴，雖寂寞，卻是平平穩穩，像艘帆船在晴光微風的海面緩緩航行。 62
每當我夜晚歸來，房屋總有新鮮感；或是名貴的花，或是書桌上多了幾件小擺設，抽屜裡有巧克力，本來滿著的餅乾箱，又換了品種，大盆的水果⋯想像到她每天來時，提包捧花的模樣，我難受得發愣。向晚的歸途中，兀自擔憂，不知房裏又出現什麼新鮮感，這不再是我原來的房間，像是走錯了門。⋯某晚，我惴然啟門，先看見壁上的哥德像，然後是窗畔豔紅的大理菊，一盆非洲常春藤吊了起來，綠葉繞過檯燈，垂及古銀鏤花的橢圓鏡框，中有普希金的相片。書架上⋯此時卻嚴嚴正正地站著大排世界名著——這是個文學家的書房⋯不僅是發愣，而是發愁了。⋯這是逃遁，逃遁是卑劣的。⋯一側身，發覺枕畔也有變化——是件絲質的白襯衫，百合花般的大翻領，手工縫製，天！⋯我見過別人穿這種式樣的襯衫，例如拜倫、羅密歐等，那是什麼年代，怎樣的天生麗質，⋯我已久不近詩，偶或觸及，像聞到使人窒息的酒糟的濃香⋯戰爭、婚姻、職業和生活的滄桑，都是中年人了，沈鬱而開朗⋯有一種是自然又是人工的超脫⋯別的朋友來看我，對我居處的「情趣」議論紛紛，⋯奢華得女性化、孩子氣⋯「那是田螺姑娘！」⋯尤其是十月金秋，藍天、黃瓦、紅楓，一個白髮的老婦人，腰挺挺地騎著自行車，背後的車架上大捆的菠菜、胡蔥，幸福而顫抖⋯⋯
芳芳的信使我寧靜⋯⋯已不是愛，不是德，是感恩心靈之光的不滅。無神論者的苦悶，就在於臨到要表陳這種情懷時，不能像有神論者那樣可以把雙手伸向上帝。我卻只能將捧出來的一份感恩，仍然訕然納入胸臆 93
你的生活所需從何而來？⋯如果有人成了我的朋友，善待我，他是我生活的倚仗。 99
我哪來的羅網？⋯妳有，妳的肢體便是羅網，裏面還有一個靈魂，這靈魂的羅網可是最能纏住人了，它懂得何時該巧笑，何處應流盼，什麼話使人愉悅，哪種人值得款待，也知道饗輕薄子以閉門羹，它仔細照顧體氣虛弱的朋友，它及時向新有成就的朋友深表祝賀，它傾身厚報那些赤誠眷戀你的人。至於愛，相愛，賽阿㜓泰，它不僅需要溫柔狂放，還需要善良的心⋯「妳只能要求那些愛妳的人，做他們極不費力就可做到的事⋯賽阿㜓泰，別過早奉獻愛情⋯他們向妳請求、懇求，甚而哀求，才把愛情給了。」⋯「同樣的賜予，因受者的需求的不同，品質就完全各異。」 ⋯如果真摯，妳自己必能找到法門。 103
「任何一種揮霍都導致悲慘」 
「但是傷心也可以使人寬厚。」114
想起夏日的傍晚，家家在門口的場上灑一遍水，擺開小凳矮桌，大缸的綠豆稀飯，涼在晚風裡⋯⋯賣醬菜的少年販子，斜一肩，背個藤編的長方框，內裝各式甜酸鹹辣醬菜，三個五個銅元買幾樣，隨即聚而佐食。／「火肉呵粽嗯子喔，豬油夾沙唉粽嗯子喔⋯⋯」／那是冬天的深夜，已近三更天了，還有賣粽子的老頭在風雪中聲聲吆喊，背的是一隻腰圓形的污黑深口的木桶，上覆破棉襖，以保粽子的溫熱。萬籟俱寂，黝暗的長巷小街，每夜有賣粽子人喊過來了⋯⋯喊過去了    141
那時代，江南水鄉的城鎮，每到下午，寂寞得癱瘓了似的，早上是農民集市、茶館、點心鋪子、魚行、肉店，到處黑簇簇的人頭鑽動，聲音嘈雜得像是出了什麼奇案，近午就逐漸散淡了。一直要到黃昏，才又是另外一種熱鬧開始，油坊、冶坊、刨煙作場的工人滿街走，買醉尋釁，呼幺喝六⋯⋯而午後到傍晚這一段辰光，卻是店家生意寥落，夥計伏在櫃檯角上打瞌，長街行人稀少，走江湖的算命瞎子，斜背三弦，單手敲著小銅磐，一聲聲悠緩的「叮⋯⋯叮⋯⋯」，使人興起欲知一生禍福的好奇心。
「今天的茶也好！」⋯「喝著會想起春天的景象！」⋯「春天，會來，人生的春天不會再來！」 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