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黄对《不合理的行为》的笔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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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战争之子
说正经的，疏散经验使我终生喜欢靠近遭迫害的人。我知道被烙上野蛮、肮脏、危害社会的标记是什么滋味。只是，我是被自己国人遗弃与恶待，而非外国人。 简单说来，疏散的后果很能锻炼人。孤独感，以及长期离开母亲，其效果就如同私立学校对中产阶级孩童的管教，把我变成强悍的家伙，能够独立自主，但也让我变得焦躁不安。 引自 第一部 街头浪子 -
08 加紧脚步
我学得很快。在舰队街，你必须加紧脚步往前冲。你养成更快的感受力，因为速度非常重要。你总是想比身旁的人快。那是一种节奏，而不是训练，而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舰队街怎么会挑上我这么一个未经琢磨的人，直接把我插入更高电压的插座，就要我去看、去做我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 引自 第一部 街头浪子 非常具有启示性的自我“教育”之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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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首次试炼
我想，在那一天我长大了。我稍微能够摆脱个人的怨恨。我觉得生命对我特别苛刻，让我被迫疏散，给我芬斯伯里公园，在我还小的时候夺走我父亲，等等。那天在塞浦路斯，当我看到别人失去父亲，失去儿子，我觉得我可以在这经历中看到自己，我的遗憾不再只是我个人的东西，而变成普遍的情绪。于是我可以说：“好吧，我并不孤单。” 引自 第一部 街头浪子 第二天……我拍了一个土耳其家庭，他们家的牧羊人在山丘上遭到射杀。……他们正在做一副勉强堪用的棺材，牧羊人的儿子在一旁看着，那是个小男孩。我当年迎接从医院送回的父亲遗体时，年纪大概就这么样大。在仪式般的奇特庄严感中，他们把那颗打穿牧羊人的子弹送给我。这类经验是一种试炼，但我同时也觉得是种恩典。他们用一种无法解释的方式教导我如何去成为一个人。 引自 第一部 街头浪子 在我的照片中，我希望捕捉到一种不朽的画面，能够代表整个历史，并具有仪式或宗教画的影响力，好烙印在世界的记忆中。 引自 第一部 街头浪子 -
11 与雇佣兵同行
…… 我像军人那样（但愿如此）粗声粗气地报出名字。……马上要出事了，我觉得，事情要爆开了。 …… “应该有啊！”我吼着。 …… 那名字的发音像粗犷的爱尔兰人或苏格兰人，是爱惹麻烦的雇佣兵会有的那种名字，大声拼出想必充满魄力，因为他突然说：“好吧，上飞机。” 我紧张到了极点，一度难以站立走动，随即兴奋到难以自持。爬上飞机时，我情绪很激昂，心里还偷笑。…… 这种心情在航程结束前就阵亡了。…… 引自 第二部 进入战场 其真实和精彩，一点不亚于乔伊斯的小说，读时不敢喘大气，就那么捱着看完……但转即下一个危险已又来临。
我一直看着那群等着处决的年轻人，有的被绑着，有的没有。我发现一项关于战争与杀戮的全新事实：人类壮大自己以逞凶，借由羞辱、拷打、折磨受害者来压抑自己的卑懦。受害者则等着被杀。 引自 第二部 进入战场 烈焰冲天之际，一个爱尔兰雇佣兵挨近我身边，问我可否为他和比利时传教士拍张照片。他说：“我没那么虔诚，但跟传教士合照能让我妈开心。” 引自 第二部 进入战场 -
16 顺化战役
我拍了张照片，另一个黑人海军陆战队员正朝城墙丢手榴弹，看起来像奥运会的标枪选手。五分钟后，这人投弹的那只手成了残破的花椰菜，被一颗子弹给打得完全变形。接替他投弹位置的人则立即阵亡。某天我拍了张照片，对象不是作战中的士兵，而是一个死去的越南人，他四散的遗物就摆在他四周，像幅拼贴画。那是仔细编排好的，甚至是设计过的，然而，却似乎是在诉说这场战争的人命代价。 引自 第二部 进入战场 木柄手榴弹，长得像棒棒糖；被子弹打变形的手，成了残破的花椰菜；遗物四散在周旁，像幅拼贴画……战火中的他不时打着亲切的比方，但身为未经事实的读者的我们，却一次次更深彻地感知到不再能/敢想象——
明明也是跟以为受伤便忧惧万分，像个孩子在叫妈妈，声嘶力竭喊一声“医护兵”一样的比方，让人不仅即刻在脑中还原现场画面，甚至也几近真切地感觉到那恐慌、那疼痛、那危险、那死亡……但心里知道还是不一样。一种决不能以想象代之更不愿试身体验的隔绝，只有活在其中的人才真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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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比亚法拉的孩子
那就像有人拿巨大的鞭子鞭打树木。子弹穿空而过，射穿树干，射穿树叶，听起来有如音乐。那是枪弹火力呼啸而成的干寒西北风。……有些意外事故来得太快，我有些惶惶不定。我看到指挥官弯腰对着一个阵亡士兵说话，好像他还活着一般。他在颂扬那个人的勇气，并代表比亚法拉感谢他。这个情景令人既感动又忧心。 引自 第二部 进入战场 饿童遭受的每一种折磨都鞭挞着我的心。…… 这超越了战争，超越了新闻，超越了摄影，但没有超出政治的范围。这无法形容的苦难不是哪一次非洲天然灾害的结果，这不是大自然的魔手在作怪，而是人类邪恶的欲望所造成。……但就像纳粹死亡集中营那些恐怖的照片带给我们的记忆，人类竟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同类，我们无法也不允许忘记。 引自 第二部 进入战场 ……在比亚法拉期间，同情心与良心的鞭子从未停止鞭挞我。 我们都受天真的信念之害，以为光凭正直就能理直气壮地站在任何地方，但倘若你是站在垂死者面前，你还需要更多理由。如果你帮不上忙，便不该在那里。对于比亚法拉人，我帮得上任何忙吗？或者，我只是在协助一场对他们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的战争。…… 这场战争，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摧残与困惑。我看不出这场战争有任何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正当性，或者我人在那里有任何的正当性，除非我能通过照片提醒人们，所有战争都毫无价值。 引自 第二部 进入战场 -
20 任务中受伤
我走开来，看到一座坑里有两个死掉的红色高棉士兵，他们看起来仿佛是累倒在床上的情侣。对于官方的战争机器来说，他们只是伤亡数字的一部分，证实军方打了场胜仗。数字很不可靠，指挥官会以少报多，也常浮报数字，把丧命的百姓也算进去。南越宣称此役歼灭了150个“越共”，但我只看到约30具越共尸体。 引自 第二部 进入战场 耳聋和惊吓逐渐退去，我借着拍摄伤兵来忘却疼痛。…… 我身旁那位腹部伤势很重的人坐了起来，两脚乱踢大喊救命。几分钟后，我发现他又躺下，脚随着卡车的颠簸有节奏地敲打着。我知道他已经咽气。在那里跟着车晃的，差那么一点，就很有可能会是我的尸体。我想，他是代我而死。 鸡在医院四周跑来跑去，斯温觉得这家医院不行，找了救护车迅速把我移到法国人开的私人医院，接下来十天我大多时候昏睡不醒。唯一令人高兴的是收到英国大使馆转来的电报。那是我在《星期日泰晤士报》的摄影同事托尼·阿姆斯特朗－琼斯打来的，祝我早日康复，透过英国外交大臣迈克尔·斯图尔特帮忙才送到。 救护车载我到机场，我发现《星期日泰晤士报》已慷慨地帮我买了头等舱机位。我忍不住想到，你得付出一堆可笑的代价，才获得这种礼遇。 在回国的航班上，我有很多时间回想我在战场上首次受的伤，但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深刻的内涵好想。从我开始出入战场到现在，看过的死伤一定已有好几千人。为什么是他们而不是我？ 引自 第二部 进入战场 -
46 通往阿勒颇的道路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你会真的觉得安全，没有一个人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你必须前进，找到自己的战争，而这总带着危险。 引自 第五部 战争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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