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秋对《红书》的笔记(4)

6了解一件事是桥梁和道路上回转的可能性，解释一件事却专横独断，有时甚至是谋杀了。你可数过，饱学之士中有多少杀人凶手。 9统一的规则和教育把人逼向孤独，他们才可以逃离群体无意的压迫。孤独却使人变得敌意，恶毒。 要给人气度，让他独处，他才会自己找到群体并喜爱它。 暴力对抗暴力，轻视应对轻视，爱回应爱。给人类气度，要相信，生命会找到更美好的路。 神瞎了一只眼，聋了一只耳，秩序乱成一团。你们要对这残废的世界保持耐性，别高估自己的完美。 56你若放弃你的自我，你就在别人里生活，这样你会变得自私，所以你就是在欺骗别人。人人都以为有可能这样生活，但这不过是猴子的模仿。你屈从于自己猴子般的欲望，这样你就感染到别人，因为猴子会激励像猴子一般的人。你把自己跟别人都变成猴子。你们互相模仿，依照平庸的期望而活。在所有的时代，为了所有人模仿的欲望而树立了英雄的形象。英雄之所以被杀死，因为我们全都让他变成猴子。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不能脱离猴性？是因为那对孤寂和失败的恐惧。 活出自我要成为自己的任务，千万别说活出自我是欲望。这不会有什么欢乐，而是漫长的痛苦，因为你必须成为你自己的创造者。若你想创造自我，你就别从最好最高处开始，而要从最差最低处开始，所以你要说你反对活出自我。生命之流的交汇不是欢乐，而是痛苦，因为这是权力对抗权利，还有罪责，而这又会摧毁那神圣的。 75若我跟他寻求对话，那就是逃避。每当你抓到罕有的时机与魔鬼对话，就会忘记认真与他辩论到底。他毕竟是魔鬼。魔鬼就是你自己的另一面立场的反对者，他试探你，在你的路上放绊脚石。 承认魔鬼并不等于跟从他，否则人就成了魔鬼。应该与自己达成一致，这样你就接受了自己另外一面的立场。这样魔鬼会失去一点占地，你也是，而这可以是件好事。 76当我看到魔鬼就是欢乐，我想跟他立约。但你不能跟这欢乐立约，因为它马上会从你面前消失，所以你也不能抓住你的魔鬼。对，这是他的本质，他是不可能被抓住的。若他被抓住，那就是他自己愚笨，而你从一个愚笨的魔鬼身上也得不到什么。魔鬼总是想锯断你坐着的树枝，这很有用，免得你睡着而沾染那些随之而来的恶习。 魔鬼是邪恶的元素。但欢乐呢？当你追随它，你会看到它里面的邪恶，因为你会到达欲望，而且直达地狱——你自己所独有的地狱，那可是因人而异的。 通过与魔鬼达成一致，他会得到我的认真，而我会得到他的欢乐。这给了我勇气。但当魔鬼赢得勇气。我就必须抓紧自己。接受欢乐总是冒险的，但它把我们带到了生命和生命中的失望那里，这样，我们的生命才得完整。 81如果没有外在的冒险临到你身上，也不会发生内在的。你从魔鬼处得来的，正如快乐，为你带来冒险。由此你会发现你的下限，还有你的上限。认识你的界限，对你是至关重要的。若你不认识它，你就是在你想象里的人为障碍和其他人的期望之中漫步，但你的生命不能承认被人为的障碍所限。生命想要跳过这些障碍，你会为了它们与自己分离。这些障碍都不是你真正的限制，但那些任意的限制，会给你不必要的暴力。因此，试着找到你真正的限制。谁也不能预知，但当你一接触它们，就能看到和了解它们。但只有当你得到平衡，这才会发生在你身上。没有平衡的话，你会越过边界而无法觉察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要达到平衡，唯有通过滋养你的另一面。这却是跟你内心最深处相违背的，因为它不是英雄。

83在男性里的阴柔跟邪恶是联系在一起的，我是在欲望之路上认识到这一点的。女人里的阳刚是系于邪恶的。因此，要接纳自己的另一面与人本身是互相违背的。但是，如果你接受它，那么让人完满的就会发生。也就是说，如果你成为一个讽刺，白色的灵魂之鸟就会飞来，它虽然遥远，但你的羞辱却会吸引它。秘密会向你走近，而奇妙的事也会在你身上发生。金光照耀，因为太阳从它的坟墓升起。你身为男人没有灵魂，那是因为它在女性之中；你身为女人没有灵魂，那是因为它在男性之中。但如果你是个人，你的灵魂就会向你走来。 84你可能会认为，一个人把他的生命贡献于研究，他必定过着精神生活，他的灵魂比谁都 崇高。但这样的生活也是外在的，正如追寻外界事物的生命那般外在。这种学者不活于外在之物，而是那外在的思想，不为自己，而是他的主题。若你说到一个人，他完全迷失于外在，虚度了许多荒诞不稽的岁月，那你得同样说这个长者。他扔掉了所有别人的书和想法。因此，他的灵魂受着痛苦，他必须让自我羞辱，走进所有陌生人的房间，以乞求他自己没能给他的认同。 这就是为什么你看到那些老学者用荒谬和不体面的方式追求认同。别人没有提到他们的名字，他们就觉得被冒犯了；别人把同样的东西说得更好，他们就郁郁不乐；别人把他们的意见稍微改动，他就与那个势不两立。到了学者的会议，你会看到这些可怜的老人，带着他们最大的优点和他们饥饿的灵魂，他们渴求认同，而这渴望永远不能平息。这些灵魂需要你的愚蠢，而不是你的知识。（现在理解为什么这本书生前一直没有出版了，说的简直太到位了，我可能也快要分裂了） 96同一本书你可以读很多次的，或许你几乎可以把它背下来，但是当你再次读到一行行的字，肯定会有些新事物出现甚至是你以前没有的新想法。每个字都能在你的心中越实质性的作用。还有，如果你放下一本书，一个星期后再拿起它，在那书的影响下，你的精神经过一周的晃荡，对你绽放的可不只是新的灵光了。 97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怎样读书，从书里得到什么了。 你的问题不容易回答，给瞎子解释颜色还比较容易。首先，你需要知道一件事，字词列在一起并不只有一层意义，人却只想替一串字词赋予一层唯一的意义，也就是想要有明确清楚的语言。这追求是世俗的，有限的，它属于神所创造的安排里更深的层次。在洞察神的旨意的更高层次里，你知道语句并不只有一层有效的意义。唯有全知的才会知道语句的所有意义，我们试图逐步捕捉一些其他的意义。 小心成为言词的奴隶。 101那孤独者活在无边无际，美丽得可怕的沙漠里。他看得到整体和内在的意义，各种接近他的事情都让他生厌。他从远处观看整体，所以相对于多姿多彩，银光，平和与美丽对他而言价值更高。在他近处的必须是简易和单一的，因为近处的多样性和纠缠会把银色的光芒撕裂，冲破。不能有混浊的空气、雾气、烟霞围绕着他，否则他不能看到远处整体里的多样性。因此这孤独者最爱沙漠，这里的一切都很简单，没有什么让他和远处纠缠。 105黑暗不理解言词，它理解的是人，它抓住人，因为人本身也是黑暗的一部分。别让言词下沉到人那里去，要让言词上升到人那里去，这就是黑暗所理解的。黑暗是你的母亲，她值得崇敬，因为母亲是危险的，她的力量凌驾于你，因为你是她所生下的。要像对待光明那样崇拜黑暗，这样你就会照亮黑暗。 若你理解黑暗，它就会抓住你。它临到你头上，就像夜晚有蓝色的影子和闪烁的无数星星。当你开始理解黑暗，沉默与和平就会来到你头上。只有那些不理解黑暗的才会恐惧夜晚。通过理解你内在的黑暗，夜晚，玄秘，你会变得简单。你准备像其他人一样入睡千年。你睡进千年怀抱里，你的墙壁回荡着古寺里的圣歌。因为这是简单的，这从来都是。当你在坟墓里做着那几千年的梦时，寂静和蓝色的夜晚正在你的面前展开。

110 我看过你怎么教书上，你似乎很担心听众的判断。你编造诙谐的笑话来取悦他们，你堆砌博学的词句来给他们印象。你不安又草率，就像要攫取一切的知识，你不是你自己。 114就像一个迷途的孩子，你痛苦地站在操纵你生命的丝线的力量之间。你呼喊求援，抓紧向你走来的第一个人。他也许能够给你建议，也许他知道你没有的念头，还有一切事物从你那里吸走的东西。 115孤独者逃离世界，他闭上眼睛，堵上耳朵，把自己埋在他自己的洞穴里，但这无济于事。沙漠把他吸干，石头说出他的思想，洞穴回荡着他的情绪，而他自己就成了沙漠，石头和洞穴。而这一切都是空的，是沙漠，乏力和不果，因为他没有光芒而不过是地球的儿子，他吸干一本书，而自己却又被沙漠掏空了。他是渴望而不是光芒，完全是地球而不是太阳的。 因此他是沙漠里有智慧的圣人，他大概知道，他跟地球的其他孩子不会有什么不同。若他从自身吸取，他就会喝到火。 孤独者走进沙漠，想要找寻自我。他却不追求找到自我，反而要找到圣书里的多重意义。你可以把微波和巨大的浩瀚都吸进去，你会变得越发空虚，因为无量的满溢和无量的空虚是同一的。 他想从外在找到他所需要的。那多重意义你却只能在你内在找到，而不是在事物里，因为意义的多面性并不同时存在，而是接踵而至。这些接踵而来的意义不在于事物，而在于你。当你参与生命，它们也就因你而变化。事物也会变化，但你如果不改变，就注意不到它们。但当你改变，世界的面貌也会改变。事物各种不同的意义也就是你的，想要从事物里揣摩它是没用的。故此，孤独者实际上走进沙漠，但他却没有探索自我，而是探索事物。 就这样，他就像每一个渴求的孤独者那样，魔鬼带着便给的口舌和清晰的理据来到他面前，又知道在适当的时候说什么话。魔鬼把他引诱到他的愿望里。在他看来，我一定就像魔鬼，因为我接受了我的黑暗。我吃着土地，我喝着太阳，我变成了绿树，站在孤独里成长。 119我看到其中的恶行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什么美德，就你的温和变成强硬，你的良善变成粗暴，你的爱变成恨，你的理解变成疯狂。为什么你想了解黑暗？必须如此，否则它们就会抓住你。预先能掌握的人是有福的。 你想到过你内在的邪恶吗？哦，你谈到它，你微笑着承认它，它是一般人的恶习，或是经常出现的误解。但你可知道邪恶是什么？它正好站在你的美德的后面，这甚至也是你的美德本身，是它必不可缺的内涵。你已经把撒旦关闭到深渊里一千年了，一千年你嘲笑他，因为他已成为童话故事。但是，当那可怕的巨抬起头来，世界就会畏缩。极端的冰冷临到你身上。 你惊恐地看到自己身无寸铁，而你那美德的军队只有无能为力地跪下。邪恶以魔鬼的暴力抓住你的心，而你的美德会碾过它。你在这场战斗中独身一人，因为你的神已成为聋子。你不知道你的恶习还是你的美德才是更讨厌的魔鬼，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你的美德和恶习是兄弟。 我们需要死亡的冰冷来看清楚。生命想要生和死，开始与终结。你并不是被迫生活到永远，你也可以死去，因为两者都在于你的意志。生死必须在你的存在里保持平衡。今天的人需要一大片死亡，因为太多的错误活在他们的生活里，太多的正确死在他们里面。正确就是那保持平衡的，不正确就是那破坏平衡的。但一旦取得了平衡，那保持平衡的就不正确，而扰乱它的就是正确的。平衡且既生且死。生命的完满属于死亡的平衡。若我接受死亡，我的树就会变得更绿，因为死亡会增加生命。当我埋首于整个世界的死亡里，我的萌芽就会破开。我们的生命多么需要死亡啊。 只有当你接受死亡，对最微小的事情的喜悦方会来到你身上。但若你贪婪地追求你还可以活着，那没有什么会大得可以满足你，而围绕着你的那些最小的事情也不再是喜悦。我因此期待死亡，因为它教我生活。 吾等俱生在屎溺之间。

129我不再与你争辩，不再与你调解，而是把沉默放在你我之间。 136伊：我们也看不到神灵，但还是相信他们存在。我们从自然现象认识到他们的影响。 我：科学把我们信仰的能力拿走了。 伊：连这个你们也失去了？你们还怎么活呢？ 我：我们的生活就是一只脚踏在冰冷里，另一只在火热里，其余的就随遇而安吧。 138我漫步到南方，发现和我自己独处那难以承受的热力。我漫步到北方，发现让全世界死去那冰冷的死亡。我撤回到我的西方国度，那里人们有着丰富的知识和技能，而我开始遭受那太阳空虚的黑暗。然后，我抛开一切，朝东方漫步而去，那是光明每天升起之处。我就像个孩子那样走向东方。我并不发问，只是期待。 我一无所知地吸收了我拒绝的。我吸收到的进入了灵魂里我所认识的部分，我拒绝的就进入了我并不认识的部分。我自己会做我所吸收的，我拒绝的却会对我起作用。 150想要为生病的神带来帮助的，许多都被通往太阳之国的路上潜伏着的蛇和恶龙吞掉。他们在光天白日陷落了，就黑暗的人，因为他们的眼睛变盲了。他们又像阴影般打转，讨论着光而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的神在他们所看不见的地方。他在黑暗的西方之国里磨利张望的眼睛，帮助熬制毒药，把蛇引向目不能视的暴力者。所以如果你聪明的话，把神带在一起，那你就知道他在哪里。若他不在你所在的西方之国，他会连夜奔跑来到你面前，带着当啷作响的盔甲和砸毁事物的战斧。若他不在你所在的上升之国，你就会在毫无预备之下遇上那神性的入蠕虫，它正等待着你那一无所觉的脚跟。 152因为一个人在别人身上嗅到神接近了。所以你要把你带来的神藏起来，否则他们会愤怒，互相撕咬。你的声音太微弱，以致这些暴怒的人听不见。所以不要讨论，不要展示神，应当坐在孤独的地方，用古老的方式唱出咒语。 185只要你的神受苦，你就同情他，同情自己。这样你保存着你的地狱，延长了他的痛苦。若你想不带同情，让他健康，邪恶就要落入你的双臂，你大概能认识到它的存在，但它地狱般的力量你却不会认识。你对邪恶的无知来自你目前的生活里没有伤害，还有这时期宁静和神的缺席。但是当神接近了，你的本质就会波动沸腾，而深层的黑泥会往上翻涌。 188自然是顽皮又可怕的。一些人视之为顽皮，与它嬉闹，让它闪耀。另一些人视之为残酷，捂着自己的头，半死不活。道路不在两者之间，而是包含两者之内。那是愉快的游戏与冷酷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