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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 东京奇谭集
哪一桩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人生的流程不至于因此而发生变化,作为我也仅仅是为某种离奇性所打动——这等事居然都会实际发生!引自 偶然的旅人一种来自偶然的体验。虽然算不得非常离奇,但无论如何都解释不好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总之,若干巧合重叠在一起,结果被领往意料不到的场所。引自 偶然的旅人 有形的东西和无形的东西——假如必须选其中一个,那么就选无形的!这是我的规则。碰壁的时候我总是遵循这一规则。长远看来,我想所产生的结果是好的,哪怕当时难以忍受。引自 偶然的旅人偶然巧合这东西没准是十分常见的现象。就是说,那类事物在我们周围动不动就日常性地发生一次,可是大半都没引起我们注意,自生自灭了,就好像在大白天燃放的烟花,声音多少有,但头看天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如果我们有强烈求取的心情,它大概会作为一种信息在我们的视野中浮现出来。我们可以鲜明地读取其图形和含义,并且在目睹它的时候惊叹:哦,居然有这种事发生,不可思议啊!尽管实际上无所谓不可思议,但我们总有那样的感觉。引自 偶然的旅人
她喜欢弹钢琴本身。仅仅把十指按在琴盘上她都觉得心情无比舒畅,那和有无才能无关,也不是顶用不顶用的问题。幸想像自己的儿子冲浪时大概也是同一种感觉。引自 哈纳莱伊湾公平也罢不公平也罢,资格那类东西有也罢没有也罢,都要照样接受。引自 哈纳莱伊湾幸每个晚间都坐在八十八个象牙色或黑色键盘前,几乎自动地动着手指。那时间里别的什么也不想,惟有旋律通过意识从此侧房门进入,由彼侧房门离去。不弹钢琴的时候,她就思考秋末在哈纳莱伊居住的三个星期:拍岸的涛声,铁树的低吟,被信风吹移的云,大大地展开双翅在空中盘旋的信天翁,以及应该在那里等待她的东西。对她来说,此外没有任何让她思念的东西。哈纳莱伊湾!引自 哈纳莱伊湾
寻找关键性标记同饲养牌气不好的动物大同小异,事情没那么简单。耐性与细心一一这是从事此项作业最宝贵的资质。当然还有直觉。引自 在所有可能找见的场所大凡水都流经所给的最短距离。但在某种情况下,最短距离是水本身所造成的。人的思考同水的这一功能相类似,我总是怀有这样的印象。引自 在所有可能找见的场所我闭起眼睛,再次把身体交给时间的流沙,让时间白白消耗掉。引自 在所有可能找见的场所
归根结底,或许自己是把很多无聊的东西搞到了手,却一再错过了人生中最贵重的东西,他经常这样想道,于是自己的心每每沉入缺少光明和温暖的场所。引自 天天移动的肾形石任何人都有出发点。来日方长对吧?不可能刚开始就得到完美的东西。引自 天天移动的肾形石事实上,过去他曾向长篇小说挑战了几次,然而次次半途而废。无论如何也无法长时间保持写故事所需要的高度注意力。刚下笔时觉得似乎可以写出漂亮东西,行文生机勃勃,前景如在目前,情节自然喷涌,但随着故事的进展,那种气势和光芒开始一点点地失去,眼睁睁地看着它失去。水流越来越细,很快像蒸汽机车一样减速停下,最后彻底消失。引自 天天移动的肾形石她出口的话语在夜间空气中失去了作为句子的形状,混杂在葡萄酒轻微的芳香中,悄然抵达他意识的深处。引自 天天移动的肾形石风带着一种意图包拢你、摇晃你。风知晓你心里的一切。不仅风,什么都这样,石块也是其一。它们对我们一清二楚,彻头彻尾。某个时候来了,我们有所感知,我们只能与之和平共处。我们接受它,并且活下去、走向纵深处。引自 天天移动的肾形石职业这东西本来应是爱的行为,不是权宜性的婚烟。引自 天天移动的肾形石一旦脚踏高处,精神整个进入高度集中状态,恐惧当即消失。我们置身于亲密无间的空白中,而我最最中意那样的瞬间。引自 天天移动的肾形石重要的不是数字。倒记数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完完全全容纳某一个人的心情,那总是最初,又总是、也必须是最后。引自 天天移动的肾形石
自己主动报出名字时不会发生这种“忘名”现象。若有相应的心理准备,倒是可以好好管理记忆的,但在慌慌张张或毫不提防的时候突然被对方问起名字,那么简直就像电闸“嗵”一声落下,脑袋里一片空自。越是寻找线索,她越是被吞入没有轮廓的空白中。引自 品川猴可是,想不起自己名字到底极为不便,令人不安。失去名字的人生,感觉上简直同失去觉醒机会的睡梦无异。引自 品川猴他便是那么一个爱掰理的人,恶意固然没有,但动不动就把什么推理一番,而她总的说来不喜欢那种给事物定性的方法。引自 品川猴
村上尝试着把偶然性同自己产生于对生活、生命的体察和直觉之中的灵感联系起来,以期穿越偶然的迷雾抵达必然以至宿命的山麓,由此给我们留下了广阔的冥思空间,那里已很少有以往那种四下弥散的孤独和怅惘,更多的是灵魂自救的焦虑以及对某种神秘感的关心和敬畏。引自 奇谭和奇谭以外(译序)可以说,他的每个短篇都是一个游离于常识常理之外的,都是个不出声的呼唤和诱惑,都在等待读者去划上各自的句号。引自 奇谭和奇谭以外(译序)写小说、写故事(物语),说到底乃是“梳理未体验之事的记忆”的作业。说得浅显些,就是玩一种未体验的 role-playing game(自主参与型电子游戏)。但编游戏程序的是你,而记忆却从玩游戏的你自身的人格中消失。与此同时,编程序的你的人格并未玩游戏。这是一种相当严重的分裂性作业。右手不知晓左手干什么,左手不知晓右手干什么。这样的作业分裂得愈明确,从中产生的故事更有说服力,亦即更接近你身上的“元型”。引自 奇谭和奇谭以外(译序)他所运用的恐怕既不纯是源自东方儒家文化的人本视角,又不完全是来自《圣经》和古希腊文化的神本视角,而更接近于一种带有本土色彩的人神一体的复合视角。因为他没有在人界和神界之间设置广阔的中间地带,也没有把神(或灵异)人格化而直接移植此岸。引自 奇谭和奇谭以外(译序)我们的意识存在于我们的肉体之内,我们的肉体之外有另一个世界。我们便是活在这种内在意识和外在世界的关系性之中。这一关系性往往给我们带来悲伤、痛苦、迷惘和分裂。但是——我认为——归根结蒂,我们的内在意识在某种意上是外在世界的反映,外在世界在某种意义上是我们内在意识的反映。也就是说,二者大概是作为两面对照镜子发挥着各自作为无metaphor(隐喻)的功能。这种认识是我所写作品的一大motif(主题)。引自 奇谭和奇谭以外(译序)艺术、文学艺术既不是真实世界的傀儡,又不是想像世界的附庸,而是这两个世界的落差或关系性的产儿,在其催生过程中,对于稍纵即近的灵感及偶然性的敏锐觉察和刻意开掘无疑具有特殊意义。有的人任其"自生自灭”,有的人“鲜明地读取其图形和含义"(《偶然的旅人》),而村上则大致可以说是进一步将其视之为天谕,他将一丝涟漪接向万里海涛,循一线微光俯瞰茫茫宇宙,从一缕颤悸感知地震和海啸的来临,从而写出了一部部是奇谭又不是奇谭的奇谭集——其实村上每一部作品都不妨以奇谭称之——这大概正是所谓艺术,正是艺术的真实。引自 奇谭和奇谭以外(译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