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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 杨洁自述:我的九九八十一难
岁月蹉跎,时间的脚步永不停留,弹指间我已到了老年!回首往事,我这一生也算有声有色:有得意、有失意,有辉煌、有失落,有快乐、有悲伤,有经验、有教训…该有的都有了,没有的也不奢望。命运就是这样,我不能抱怨,虽然不满足,可是时间不容我再有机会去改变什么。人不信命运也得信,它左右着你,让你跟随它的轨迹走。于是,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老年时,总想回忆点儿往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对别人不算什么,虽然它们构成了我的一生。有时,我会对王崇秋讲上几句,他很感兴趣,希望我把它们写出来。但我笑话他:“写出来,谁看呢?也就是你爱看。”的确,谁会关心这些陈年旧事?一辈子的事,只有自己知道就行了。没想到的是,2008年阳光卫视记者小王的采访,改变了我的想法。采访中涉及一些我小时候的事,他听得津津有味,要求我“多谈些!多谈些!”那次采访持续了两天。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对这样的旧事产生那么浓厚的兴趣!他把它们编成了四集专题《亲历》,在电视台连续播出。事后,不少人向我表示,希望我把这些往事整理出来。这件事让我动了心——原来它们还不是毫无价值。但是写出一生的事情毕竟太大,我做得完吗?几次动笔,又几次搁下……只有王崇秋坚决地鼓励我写下去。我对他说:“现在的时代不是读书的时代,也许我费劲写出来的结果,读者只有你一个人;那它就算是写给你一个人的书吧。”引自 前言
爸爸说:“‘革命’是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解救所有的穷苦人,不是一个人一个人地去帮,穷人那么多,你帮得过来吗……” 我还是不懂:什么是阶级?阶级在哪儿呢?那老太太那么可怜,钱给了她,怎么就不对呢?引自 第一章 我的父母我的家我常听父亲对他的学生讲:“日本侵略中国,日本士兵只是炮灰。他们并不真正需要战争。……他们离开家乡,离开亲人,跑到这里来,并不是真心情愿,……发起战争的是日本天皇和高官……”引自 第一章 我的父母我的家父亲规定我每天写日记,说有可记的事就记,没有的话就写感想、心得,什么都行,但是必须最少写五百字,多则不限。他想以此来锻炼我的写作能力。引自 第一章 我的父母我的家妈妈告诉我一个秘密:父亲以前在法国读书时,有个法国女孩特别喜欢他,甚至要和爸爸结婚。但爸爸因为要回国参加“革命”,一直没有答应她。 后来爸爸真的回国了,她还要跟着回来……我非常好奇:“如果爸爸真的和那个法国女的结婚,我就得叫她妈妈了?” 妈妈说:“那就没有你了!” “我哪儿去了?” “那就是别的孩子了!” 这段谈话使我产生了极大的恐惧:太危险了!爸爸要是没有和妈妈结婚,我就不是我了?这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我的存在,不是太偶然了吗?引自 第一章 我的父母我的家父亲不但注重我的中文,同样也抓紧我的外语学习,因为他的学生里什么人才都有。我每周单日学英文,双日学俄文,老师都是他的学生。我喜欢学这两种语言,因为当时苏联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英雄国家,他们十分艰苦地与德国法西斯战斗!学习他们的语言是我所喜欢的。但我觉得俄语发音不怎么好听,更喜欢英文,因为我希望自己能在看美国电影时完全听懂。我不愿意学习会话,只愿意看和听,原因是我不好意思在老师面前发音不准,所以死也不肯开口。老师向爸爸告我的状,说我不肯读出声来,将来就不能会话。爸爸笑了:“她不发音就算了,只要能看书就行,反正也不用去和外国人打交道!”引自 第一章 我的父母我的家吴祖光和丁聪住在报社里一个小湖(实际只是一个大一些的水池)上的圆亭里。亭子很小,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但他们两个人居然住在里面。亭子的门总是开着,一天,我好奇地向里面张望:见屋里放着两张小床,吴祖光和丁聪面对面地坐在床沿上,膝盖都挨上了,正认真地讨论着什么。当时吴祖光的“神童作家”名声已经很响,丁聪的漫画也已经相当有名气,我暗自佩服,他们的生活居然能够这样简朴,这样能吃苦。引自 第一章 我的父母我的家《魂断蓝桥》里多次出现的主题歌,忧伤的旋律衬托着剧中人生离死别的命运,黯然神伤的情感令我潸然泪下!我还记得那歌词:“恨今朝相逢已太迟,今朝又别离,水流幽咽,花落如雨,无限惜别意!白石为凭,明月为证,侬心早相许,今后天涯愿长相忆,爱心永不移!为君断肠,为君断魂,凉君早知矣,恨重如山,命薄如絮,白首更难期!白石为凭,明月为证,依心早相许,天上人间,愿长相忆,此心永不移!”歌词中蕴含的生死相依的浓情蜜意令我感动不已。引自 第一章 我的父母我的家已经到了深夜,父亲还在娓娓地讲着。他的神情并不激动,但不时声音有些哽咽。每到这时,他就端起酒杯,喝上一口。我知道,爸爸是在掩饰他的感情!我从未见过父亲失态,但今天,他居然在我的面前流下泪来……听着他语重心长的话语,我的心为之战栗。最后,父亲老泪纵横,我泣不成声。我们父女俩的心灵在这静夜中忽然靠得紧紧的。引自 第一章 我的父母我的家
小房间的后窗就对着嘉陵江。那晚我兴奋得睡不着觉,倚着窗户欣赏外面的夜景。江边的夜景显得格外美!岸上很繁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彩灿烂,倒映在静静的江水中更加美丽;江上飘过来丝丝清风拂过我的脸,分外清凉。远远飘来《何日君再来》的歌声,这一刻我心醉神迷。我感到生活无限美好,悲伤的离情让位给了对幸福的向往。我感谢父亲为我安排了这样好的去处,我将怎样感谢他呢?引自 第二章 踏进革命队伍刚到这里时,就叫我改名字。本来的名字“豫华”是爸爸起的,我一直不喜欢它,觉得它俗气。“励贤”是我在报纸上发表小说时的笔名,我也不喜欢,感觉它老气横秋。我把名字改为“洁”,因为原来的繁体字的洁,很好看,光洁得一尘不染,又有高洁的意思。引自 第二章 踏进革命队伍
我喜欢海,喜欢山,但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秃山。这里压根儿没有几棵树、一眼望去,全是黄色。黄土高坡,山上一排排洞眼,是这里的特色。山是黄的,人是灰的,没有什么鲜亮的色彩。宝塔山作为这里唯一的标志,就算是个特殊的景物了。宝塔山,听名声挺响亮,但山不高,宝塔也不大,想起在招待所里学的《延安颂》里唱的“夕阳辉耀着山头的塔影,月色映照着河边的流萤……”我一点儿也找不到歌中那诗情画意的景色。引自 第三章 这里是延安一次饭后,我偶然发现一幅有趣的画面:毛主席和朱德老总在饭堂的窗户台子上面对面坐着下棋。窗户台子比较宽也比较矮,正好容他们坐下。我不顾小罗的催促,站在那里注视了他们好几分钟。我在想,这个画面如果能够永久保留下来多好!两个世界知名的人居然像个孩子一样,为一个棋子在争执,这是多么生动的场景!这一瞬间,他们是这样平凡的普通人!这个画面至今仍然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引自 第三章 这里是延安我想问:她也是革命同志,怎么竟成了路边小贩了?但是没有出口,因为我知道,这是个不能揭开的伤疤!它的秘密别人无权知道。我又想起了小姨,她们的处境是不是有相似之处?引自 第三章 这里是延安我从来没有正式上台去表演过什么。十岁时,爸爸在协进中学当教务长。学生排抗日的戏《阿尔巴尼亚的母亲》,里面有一个黑孩子,找不到人演,他们争取到爸爸同意,把我拉去了。那天没有排练就上台演出,我被抹了一脸油彩,满心不高兴,太难看了!该我上台了,我不肯上,后面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就踉跄着站到了台上!别人告诉过我要作的动作,我全忘了,见台下那么多人在看我,吓得哭起来。那个妈妈的演员把我拉到她怀里,我从头哭到尾,大幕关了我还不知道。后来他们还说我哭得好,哭得真实,想起来真好笑……引自 第三章 这里是延安
现在想起来,真是感激这些同志,他们能冒着炮火,抬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帮助我恢复健康;如果他们那时丢弃了我,谁也不会知道,谁也不会责备,可是他们没有放弃我这个垂死的生命!引自 第四章 奔向晋察冀文工队和别处一样,也会发生种种不愉快的事情,我很为这些事情生气或痛苦。每当这种时候,梁大哥就温言细语地安慰我,并指点我应该如何对待。他像是冬天里一床厚厚的棉被,严寒中给人以温暖;又像一副良药,给你的心灵以止痛的功效。以后,每当遇见难题,我就去找他请教,每当受了委屈,就去找他倾诉……他像父亲又像兄长,我非常庆幸队里有这样一位良师益友引自 第四章 奔向晋察冀文工队里的生活还是很有意思的。我们学唱歌,学演戏,学打莲花……排戏是我最喜欢的事情。记得第一次为战士演出时,我参演的戏叫探亲家》。内容是一个老太婆去探女儿,被不满意儿媳的亲家一番数落,两人争执了起来,后来儿子回来了,叫两个老太婆息怒。日本鬼子打来了,儿子和媳妇都上战场打鬼子去,两个老太婆也熄了战火,忙着支援前……指导员分配我演探亲的那个老太婆。我很不满意,因为演老太婆多难看,还不如演儿媳妇。但他告诉我,这个老太婆是主要人物,有戏,要把人物演好,不要管她漂亮还是丑陋。我听从了指导员的意见。于是我注意观察农村老太太的一举一动,学她们走路、说话的样……这个戏演出了,我饰演的老太婆居然还获得了好评。引自 第四章 奔向晋察冀那时,我看见许多妇女在河边洗衣服,总是用棒槌击打。于是我就想当然地向房东大娘借了个棒槌,拿了几件要洗的衣服到河边去洗。我把衣服平铺在石头上,用棒槌敲打起来,忽然发现情况不对,把衣服提起来一看,全都碎成了布条!我去求教她们如何使用棒槌。原来她们是把衣服搽上皂角后,团成一团,再用棒槌敲打的。棒槌的作用是把衣服挤出水来,同时也就带出了脏东西,这就起到了洗涤的作用。我恍然大悟,虽然坏了件衣服,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但从此我也再没有用过棒槌。引自 第四章 奔向晋察冀一个晚上轮到我“放哨”。天太热,房顶上也不凉快。我坐在房顶上,望着远处的山影、近处的树影。月光下的乡村,非常宁静,只有知了在叫。引自 第四章 奔向晋察冀梁大哥的一番话使我平静下来,也找到了抵御这种无端伤害的手段——他的话就当耳旁风。引自 第四章 奔向晋察冀巧合的是,几天以后,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军区转来的。那信封已经很破烂,露出了里面的信笺,信封上的字迹也很模糊,勉强可以认出我的名字,但我认得这是妈妈的笔迹!我急忙打开这封宝贵的信,发出的日期是两年前,那时我还在延安。妈妈在信上说家里一切平安,不用挂念;给我带了一双鞋,还有几块钱……我拿着这封走了两年的信,忍不住热泪横流!它虽然破烂不堪,但居然送到了我的手里!信里报的是“平安”,报上却登出了父亲被捕的消息,这是多大的讽刺!身处敌人窝里的父母,希望告诉女儿一切安好的消息!美好的愿望,与残酷的现实,有多么巨大的反差!当然,这封信里提到的鞋和钱,我没有收到,也不可能收到!因为信能够到达我的手里,已经是多么不容易!引自 第四章 奔向晋察冀
陕北电台当时只有几个栏目:“新闻”、“对蒋军广播”、“通讯”、“简明新闻”、“英语广播”等。我们几个播音员,一人一个节目,一个月换一次。这个月我播第一个节目“对蒋军广播”,下个月就改为第二个节目“新闻”,依次类推。每个人播完节目就监听下面的节目。如果发现了播出错误,就登记在日志上。引自 第五章 当上了播音员我失去了生活的力量,我甚至度想到死。但是我很快打消了死的念头,我不能输在黎台长手里!我死了,对得起爸爸妈妈吗?我没有犯什么错误,为什么要死?我不但要活,还要活得精彩!我还不到20岁,许多岁月在等着我!我下决心,我不会也不能倒下,我要当一个党外的布尔什维克,工作上我要做到最好,我要和他们比比看,不是党员也一样能做好工作,而且要更好!引自 第五章 当上了播音员青岛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海,生活在海边,多么幸福!这也是我坚决要来的原因之一。引自 第五章 当上了播音员卡车经过市区来到了汇泉,我终于看见了大海!栈桥、海滨浴场、鲁迅公园……一路上的美景使我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我为终于来到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而万分激动。引自 第五章 当上了播音员青岛电台就在海边,走不了几步,就到了栈桥,可以沿着它一直走到海里去。那时的青岛,真美呀!湛蓝的大海像是有生命,千变万化,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翻滚。台风来时,她被狂风卷起,怒涛巨浪冲上岸来,像要吞噬掉一切!海边的马路,干干净净,一辆辆白色的精巧的马车上有白色的半圆的遮阳篷,让我想起“灰姑娘”坐的那辆核桃壳变的小马车。还有些“美帝国主义”搞的白色小酒吧,一间间点缀在海边,展示出我从未进入过的另一个世界。海里荡漾着一艘艘扬着白帆的小船,真是诗情画意,让我心醉神迷。当然这种感受只属于我自己,对别人是不能讲的! 每天中午是我的休息时间,可以一直到下午四点。我经常和几位同志带着午饭,沿着栈桥、鲁迅公园,一直走到海水浴场去。在那里一玩就是几个钟头。 我不会游泳,很想学,但又害怕呛水。最终我只学了一点,还不会换气,就不愿学了。于是就租个游泳圈,任意漂浮在海上,或是租个小船,划到海里去(当然,不是我驾船)。引自 第五章 当上了播音员我一个人住在二楼的一间小屋里,屋子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小书桌。书桌紧挨着床,所以我睡觉得爬进去,写东西就得坐在床沿上,但我很喜欢。这是我的自由天地,我可以在这里自由抒发我的情感,写我的日记。 写日记,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每天都要记些内心感受,不论快乐、痛苦、疑问、不满……全都发泄在纸上。有一天,我去播音,忘记了东西,就返回屋去拿。一开门,发现一个平素不大来往的女同志在翻看我的日记!我生了气:“你在干什么?” 她张口结舌:“没有什么,我想看看你有没有针线……” 谁都知道我从来不做针线活,明明是撒谎!我上前,把日记一把夺了下来:“你干吗看我的日记?” 她回头就跑了。播音回来后,我把所有的日记都烧掉了,并发誓以后再也不写日记!我很伤心,为什么连我一点私人的空间也要来侵犯?我宁肯让 它烧掉,也不让任何人来窥探我的内心世界!引自 第五章 当上了播音员记了大过,没关系!我每次在填写履历表时,在“受过什么处分和表扬”一栏里,总是这样写:“被记过大过,但由于理由与事实不符,本人不承认!”引自 第五章 当上了播音员但悲痛还是无法释怀的。每每在播完节目后,在我的小房间里,我以泪洗面。我想起在家时父亲的种种小事:他在夜间昏暗的灯光下踱步,专注地思考着问题:想起他用小小的烘笼烤着火取暖,一边搓着手,一边奋笔疾书:有人来通知敌情时,他匆匆改装出走:在我临行前的那个晚上,他语重心长的一番谈话……无一不令我感到痛彻心扉!父亲的身影那样真切,父亲的教导言犹在耳!我为无法报答那深情的父爱而痛彻自责。在家时不但不理解父亲,有时还怕他、躲避他,从来没有给父亲以爱的回报,现在我欲报答却永远失去了机会!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引自 第五章 当上了播音员我对此事不闻不问。许多人为我不平,什么叫不求进步?她一个人干了多少事?进城时发着疟疾,还坚持播音……他们认为我应该向林明提出来,但我拒绝了。去求林明?那是我绝对做不到的事!我没有必要去争,更不屑于表现出我对权位和利益有所追求。为了个人利益去争,人格太低下了!我牢牢记得父亲的话——决不为斗米折腰!引自 第五章 当上了播音员
眼看一年过去,病情虽有控制,血是没有再吐了,但大夫说我痰中仍然带菌。我实在熬不下去了,这样整天无所事事地活着,不如死掉!病友们劝我说:“养病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有时能养好,有时则可能养得更坏!所以一定要心静,不能着急!”“急什么?在这里好吃好喝,有人伺候,公家花钱给治病,悠闲自在地休息,就安心养着呗!引自 第六章 编辑,非我所愿这以后,蔡老师尽量躲着我,我也不理他,各干各的事。在以后的批判会上,我也不发言。因为我做不了跟风的人。谁敢说挨批的人不是冤枉的?我干嘛去当帮凶?引自 第六章 编辑,非我所愿
听说试播期出了不少笑话。有一次,正在“断片,请稍待”时,演播室里那个六十多岁的管理员老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问:“完了吗?”他的头恰好伸到了画面里字幕的前面!电视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他的一个大特写——满脸皱纹的一个老头儿在向观众悄悄地发问:“完了吗?”真能让观众吓一跳!引自 第七章 开始电视生涯这段时间,是我最忙碌也是最愉快的时间。我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干各种零碎的工作,要学习尽量多的东西,要熟悉各个方面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要提高导演的技术和艺术。欧阳山尊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刺激。虽然我现在只能作实况转播,但实况转播也不能这样被动地“只要画面里有人就行”(孟浩语)!如果连戏剧的情节和剧中的主要人物都交代不清楚,谁还愿意看电视转播呢? 我力图把转播的作用发挥到最好。为了充实自己,我买了电影学院的专业书籍来读,对如何使用镜头语言以及电影和电视的区别进行研究;然后对照书本上的理论选择某个舞台剧来做实验,在实况转播中用三台摄像机分镜头的方法来表现和突出舞台上的戏剧情节和人物。我经常对转播的戏事前不厌其烦地多看几遍,边看戏边在剧本上定出分镜头来。引自 第七章 开始电视生涯郝立刚和孟浩性格不同,他比较稳重、斯文。俩人经常也发生些争论但都是一会儿就过去。他们俩在一块儿,郝立刚像个哥哥,但其实他比孟浩年纪还小点。引自 第七章 开始电视生涯罗东走了,孟启予升任“一把手”。罗东为什么离开,我不知道,是组织需要?是他自己不愿在这里?还是其他?我对他的离去非常遗憾,因为他是个非常好的领导者。他利落果断,明辨是非,和蔼不失威严,可亲而且可敬,善于识人、用人,发挥人的积极性。这样的领导是难能可贵的。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给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我相信“合并”这种主意,绝不是他出的。引自 第七章 开始电视生涯接触多了,我慢慢地喜欢上了戏曲。戏曲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有独特的魅力。像京剧、昆曲、评剧、越剧、黄梅戏、吉剧和一些地方戏,我都很喜欢。 戏曲的表演,真有绝招!水袖功、翎子功、打出手、亮靴底……旦角的娇柔妩媚、小生的英姿勃发、老生的刚劲苍凉、净角的孔武有力……越来越让我感到妙不可言。真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觉得这是个无穷尽的天地,够我去发掘的。引自 第七章 开始电视生涯三月八日妇女节,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早晨,我一开门,雪竟有半尺来厚!我在扫雪时,心里琢磨:“三月了!怎么还下雪?”又想想:“《窦娥冤》里,六月还下雪哩,这不奇怪。”引自 第七章 开始电视生涯
母亲住在新开路一所用父亲的抚恤金买的小四合院子里,因为家里人少(我住宿舍,妹妹在读大学),就把南边的三间租了出去。就这样,她被街道和红卫兵打成了“二房东”,属于“剥削阶级”!一天,一帮红卫兵和街道上的“造反派”跑到家里,给母亲门口糊上了大字报,并对她宣读了一通“革命宣言”,责令她把房产交公,还要去街道上办的“学习班”学习!那天我们都不在家。母亲不明白,这“命”怎么“革”到她头上来了?她吓得要命,老老实实答应交出房产,好好学习。 当天晚上,妹妹从她就读的北京师范大学回来。她也是红卫兵,戴着红袖章,属于很“牛”的那种人。一看见门上的大字报,她登时火了,把大字报一把撕下来,气冲冲地去找街道上的“造反派”说:“知道我们家是干什么的吗?我的父亲是革命烈士,为革命牺牲的!你们怎么敢造反造到我们头上……”在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下,街道上的“造反派”还真软了下来。他们自己来把大字报撕掉,以后没有再找母亲的麻烦。引自 第八章 疯狂的年代丁一岚——我踏进广电事业的领路人,我一直敬重和感谢她!那天,我不知道她的爱人邓拓已经因为受不了迫害与凌辱,选择了自杀的道路!“士可杀不可辱”!多么高洁的文人气节!我深深惋惜并佩服他。当我知道了这件事时,想起了丁一岚看我的那一眼。我深深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冲上前去抱住她,给她一点儿心理上的支持和安慰?因为我怯懦,怕自己会引起一旁看管她们的造反派的注意!紧要关头,我太自私了!我想弥补,但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引自 第八章 疯狂的年代台里的造反派越闹越来劲,居然封了电视台,说是“停播闹革命!” 我终于忍不住了,在一次造反派召开的全台大会上,我跳上台去,作了一次激烈的发言:“停播是错误的,电视台是党的喉舌,应该让它宣传党的政策;封闭了它,实际是封闭了党的声音……” 这番发言,达到了我与造反派决裂的目的,但引起了很大反响。我居然糊里糊涂地被大家选举成电视台“整风派”的头头儿!在三足鼎立的情况下,整风派的人数最多,这个电视台的“整风派”由局里的整风派领导。局里的领导人是李敦白(美国人,在陕北台时是英语播音员魏琳的爱人)、李娟、康树集,号称“三人小组”。 我本来不愿当官,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当了个自己都不明去向的领路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搞的是什么运动,打击的对象是谁,叫我当头儿,不是盲人骑瞎马吗?尽管整风小组的同志一再给我打气说:“局里有人领路,不用怕……”但我仍然不愿当这个“官儿”。三天后,我径自在台里的通告栏上糊上了张大字报:自我罢官声明。从此我当上了逍遥派。引自 第八章 疯狂的年代我的宿舍紧邻的广电局的灰楼大院,也挤满了人,闹哄哄的,都是些外地的学生,还有军人。中午,他们在院子里的墙根儿吃饭。有一次,我的女儿咪咪趴在阳台上,习惯地把吃完的黄瓜蒂往下一扔,正好扔到了一个在阳台下面吃饭的军人饭盒里!那个军人吓了一跳:“嘿!来菜啦?”他抬起头来向上看,吓得咪咪赶紧逃进屋里。引自 第八章 疯狂的年代我回到组里,立即撕碎了我的“五一晚会”台本,拿起提包回了家。走在路上时我想,他们认为我会害怕、痛苦、哭泣,偏不让他们得逞,索性买条鱼回去吃一顿,庆祝自己放了个假!引自 第八章 疯狂的年代没有挨整的痛苦,哪里来洗雪冤枉的欢乐呢?没有“因”,那里来的“果”呢?只有片面的东西,是说明不了问题的!引自 第八章 疯狂的年代想来想去,不知什么是对的。人的命运,真是无法操控在自己手里!引自 第八章 疯狂的年代当天晚上,我非常高兴,因为江青的几个样板戏看得人耳朵都起了老茧,但是没人敢说话。如今主席都看烦了,要看老戏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偌大一个国家只有几个样板戏是远远不够的,主席要打破这八个戏一统天下的局面了!引自 第八章 疯狂的年代其实,我心里非常喜欢这些讽刺得一针见血的短小喜剧,但是多年来的教训,尤其长期以来的派性,使我不得不提高警惕。录完以后,我打听毛主席看了《打铁》以后的反映,“里面”告诉大家说:“主席看了哈哈大笑,高兴得很!还说这个毛家的真是不可救药!引自 第八章 疯狂的年代主席看戏的时间没有准头,想起来就看,不管是半夜一点还是两点。一来通知,就得赶紧准备演出,有的戏我连看也没看过,就得播出去。演员们为此有人不脱衣服睡觉,怕叫起来时来不及。他们紧张地忙碌着,脸上还洋溢着满足与幸福的笑容。我也庆幸自己能够为他们保留下一些作品而高兴。不是这个机遇,他们的艺术成果能够留下什么痕迹呢?引自 第八章 疯狂的年代
寒暄中,我问她这几年过得好吗? 她淡淡一笑:“好!好!” 她的回答淡淡的,似乎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灾难都是正常的!谈话中,她的目光不时扫向在一旁坐着的爱人吴祖光,目光中充满爱意。祖光则默然无语,似乎把一切苦难都淹没在沉默中,话语已经无法表达。引自 第九章 “春天”里的“冬天”开始录像了。吕大渝按照事先拟就的提纲和新凤霞谈话,新凤霞讲述着有关当年创作和演出杨三姐的故事……吴祖光坐在另一个房间的门外,可以听见播音员和新凤霞的对话。我见祖光在默默地流着泪!一个坚强的男人在流泪,他是在为他的妻子感动?还是回想起自“反右”以来他所受到的种种不公正待遇以及对妻子的牵连?……我对这对患难与共的夫妻产生了深深的敬意,他们坚强不屈地携手面对来自各方的打击,他们相互支持着走过了大半生的岁月,用生命证实了他们对对方、对事业、对人格的坚贞与忠实。但是他们内心的痛苦有谁知道呢?引自 第九章 “春天”里的“冬天”节目录完,我们要告别了。新凤霞送了我一本她自己写的书——《新凤霞回忆录》和一幅她画的红梅。吴祖光为我题了字:玉为风骨雪为衣。我认为这是对他的爱妻最恰当的描绘。我非常珍惜这幅画,把它裱起来,至今还挂在我的客厅里。引自 第九章 “春天”里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