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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 火并萧十一郎
初秋,艳阳天。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来,照在她光滑如缎子般的皮肤上,水的温度恰巧比阳光暖一点。她懒洋洋地躺在水里,将一双纤秀的腿高高跷起,让脚心去接受阳光的轻抚。 轻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可是风四娘心里并不愉快。 经过了半个月的奔驰后,能洗个热水澡,虽然已几乎可以算是世上最愉快的事,可是一个人心里头如有她现在这么多心事,这世上也许就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她觉得愉快了。 风四娘通常并不是个忧郁的人,但现在看来却仿佛很忧郁。 风在窗外轻轻地吹,外面是一片乱石山冈。这地方她来过,两年前来过。 两年前,她也同样在这屋子里洗过个热水澡,她记得那时的心情还很愉快。 至少比现在愉快得多。 从外表看来,她跟两年前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的胸还是很挺,腰还是很细,小腹还是平坦的,一双修长的腿,也仍然同样光滑坚实。 她的眼睛也还是妩媚明亮的,笑起来还是同样能令人心动。 可是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已苍老了很多,一个人内心的衰老,才是真正可怕的。引自 第一章 七个瞎子 /1这两年来,她还是没有亏待自己。 她还是一样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快的刀,杀最狠的人。 她还是在尽量享受着人生。 只可惜无论什么样的享受,都已不能驱走她心里的寂寞;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就像是木柱里的白蚁一样,已将她整个人都蛀空了。 除了寂寞外,更要命的是思念。 对青春的思念,对往事的思念,所有的思念中,都只有一个人。她自己虽不愿承认,但世上却永远没有任何人能代替这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连杨开泰都不能。 她嫁给了杨开泰,却又在洞房花烛的那天逃走。 想起杨开泰那四四方方的脸,规规矩矩的态度,想起他那种真挚而诚恳的情意,她也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这个老实人,但连她自己也无可奈何。 因为她忘不了萧十一郎! 无论他是在天涯,还是在海角,无论他是活,还是死,她都一样忘不了他,永远也忘不了。 一个女人若没有自己所爱的男人在身旁,那么就算每天都有千千万万个人在陪着她,她还是会同样觉得寂寞。 对一个已经三十五岁的女人说来,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寂寞和思念更不可忍受? 她痴痴地看着自己光滑、晶莹、几乎毫无瑕疵的胴体,眼泪仿佛已将流了下来……引自 第一章 七个瞎子 /1枫林中笑声如银铃般响个不停,已有个梳着条乌油油大辫子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秋天的夕阳照在她白生生的脸上,她的脸看来就像是春天的花朵。 风四娘忍不住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娇笑道:“只可惜这个小姑娘在风四娘面前一比,就变成个小丑八怪了。” 风四娘嫣然道:“像这样一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小姑娘,总不会是跟这些怪物一路的吧?” 小姑娘盈盈一拜,道:“我叫心心,是特地来送衣服给风四娘的。” “心心,好美的名字,简直就跟人一样美。” 风四娘忽然觉得愉快起来了。她已看见这心心姑娘身后,果然还跟着两个垂髫少女,手里托着个金盘,上面果然有一套质料高贵、颜色鲜艳的新衣裳。 心心又笑道:“我们虽然不知道四娘衣裳的尺寸,可是这么好身材的人,无论穿什么衣裳,都一定会好看的。” 风四娘嫣然道:“像这么样好心的小姑娘,将来一定能找得到如意郎君的。”引自 第一章 七个瞎子 /1
这人高大魁伟,满面红光,一头银丝般的长发披在身上,穿着大红斗篷,手里倒挽柄比人还长的金背弓,在斜阳下闪闪发光。 他整个人都仿佛在闪闪发着光。 等他抬头,风四娘才看出他脸上满布皱纹,竟已是个老人。 可是他说起话来还是声如洪钟,腰杆还是标枪般挺得笔直,全身还是充满了力量。 风四娘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年轻的老人。引自 第二章 怪物中的怪物 /16这个女人有时真就像是风一样不可捉摸。 泉水就像是一条银线般,从山巅流下来。 夕阳满天。 风四娘坐在一块石头上,将一双脚泡在冷而清澈的泉水中。 这是双纤秀而美丽的脚,她一向都保养得很好,脚上甚至连一个疤都找不出来。 她常常喜欢看自己的脚,也知道大多数男人都很喜欢看她的脚。 但这双脚刚才却已被粗糙的山石和锐利的树枝割破了好几块。 现在她不但脚很疼,心也很疼。引自 第二章 怪物中的怪物 /16“既然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去狗咬狗?” 所以风四娘一有了机会,就绝不肯留在那里再多看一眼。 就算那两个人能打出一朵花来,她也绝不肯再多看一眼。 风四娘一看就知道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从来没有判断错误过,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脱过她的衣服。 但对她说来,今天的日子实在很不吉利。 今天她非但遇见了很多倒霉事,而且每件事都很奇怪。 泉水清冷,从她的脚心,一直冷到她心里。 现在她已冷静多了,已可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再仔细想一遍。 她到这乱石山来,当然不是凑巧路过的,但她却从未向别人说过,她要到这里来。她的行踪,也跟风一样,从来也没有人能捉摸。 但现在至少已有三个人是来找她的——花如玉、人上人和厉青锋。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呢?怎么会知道她要到这里来?引自 第二章 怪物中的怪物 /16风四娘一向是个很喜欢享受的女人,她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苦。 不肯吃苦的人,武功当然不会很高。幸好她很聪明,有时虽然很凶,却从来也没有真的跟别人结下过什么深仇大恨。 这也正是她最聪明的地方。 她不但聪明,而且很美,所以她总是有很多有力量的朋友。 她泼辣的时候,像是条老母狗;温柔的时候,却又像是只小鸽子。 她有时天真如婴儿,有时却又狡猾如狐狸。 像这么样一个女人,若不是真正有必要,谁也不会来惹她的。 但现在却忽然有三个人找上她了,而且是三个很不平凡的人。 有些女人也许会因此而很得意,但风四娘却不是个平凡的女人。引自 第二章 怪物中的怪物 /16萧十一郎,这个要命的萧十一郎,为什么总是会惹上这么多的麻烦呢? 这个人好像天生下来就是找麻烦的,不但别人要找他麻烦,他自己也要找自己的麻烦。 风四娘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正在找自己的麻烦。 那时他还是个大孩子,居然想迎着势如雷霆般的急流,冲上龙湫瀑布。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跌得头晕眼花,皮破血流,但却还要试。 他究竟想证明什么呢? 这种事除了笨蛋外,还有谁能做得出? 连风四娘有时都认为他是个笨蛋,但他却偏偏一点也不笨。 非但不笨,而且聪明得出奇。 他只不过时常会做一两件连笨蛋都不肯做的笨事而已。 所以这个人究竟是笨,还是聪明?究竟可爱,还是可恨?连风四娘都分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是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的了。 有时她想他想得几乎发疯,但有时却又不想看见他,不敢看见他。引自 第二章 怪物中的怪物 /16现在已是黄昏,正是该吃晚饭的时候,四下却看不见炊烟。她忽然发觉这满天绚丽的夕阳,原来竟不如厨房烟囱冒出来的黑烟好看。引自 第二章 怪物中的怪物 /16风四娘笑了。 她在她不讨厌的男人面前笑起来的时候,笑得总是特别好看,笑声也总是特别好听的。引自 第二章 怪物中的怪物 /16金菩萨道:“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嫁给我?” 风四娘眨了眨眼,道:“因为你的钱太多了。” 金菩萨道:“钱多又有什么不好?” 风四娘道:“太有钱的男人、太英俊的男人,我都不嫁。” 金菩萨道:“为什么?” 风四娘道:“因为这种男人每个女人都喜欢的,我怕别的女人来抢。” 金菩萨道:“你不抢别人的丈夫,已经很客气了,谁能抢得走你的丈夫?” 风四娘道:“就算抢不走,我也会觉得很紧张。” 金菩萨道:“为什么?” 风四娘道:“你若抱着一大碗红烧肉,坐在一群饿鬼中间,你紧张不紧张?” 金菩萨也笑了,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 风四娘眨着眼道:“其实我心里是喜欢你的,只要你肯把你的金山送掉,我马上就嫁给你。” 金菩萨道:“有了金山,就要不到你这样的美人,我若将金山送给别人,岂非害了他?”他用力摇着头,道,“害人的事,我是从来也不做的。” 风四娘大笑,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有趣,难怪我总是想要见你。” 金菩萨叹道:“只可惜我的钱太多了。”风四娘道:“实在可惜。” 金菩萨道:“所以我们只能做朋友。” 风四娘道:“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金菩萨笑道:“能听到这句话,简直比吃红烧肉还开心。”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道:“就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有句话要问你。” 金菩萨道:“我早就在等着你问了。” 风四娘道:“你是不是特地来找我的?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金菩萨眯着眼,沉吟着道:“你要我说实话,还是要我说谎?” 风四娘道:“我本来是很喜欢听男人说谎的,因为谎话总比实话好听。” 金菩萨的眼睛里露出赞赏之意,叹道:“你的确是个聪明女人,只有最笨的女人,才总是会逼着男人说实话。” 风四娘道:“但这次我却想听实话。”引自 第二章 怪物中的怪物 /16风四娘道:“像他那么倒霉的人,也会有走运的时候?” 金菩萨道:“一个人运气来了时,本就连城墙都挡不住的。”引自 第二章 怪物中的怪物 /16
风四娘盯着她看了半天,道:“我刚才是不是说过,你一定能找得到个如意郎君的?” 心心道:“嗯。” 风四娘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倒真有点替你那如意郎君担心了,像你这样的老婆,男人怎么吃得消呢?”引自 第三章 怜香惜玉的花如玉 /37前厅布置更富丽堂皇,看来就像是个用锦绣堆成的世界。 桌上也已堆满了酒菜。 心心道:“今天的菜是我准备的,有肥鸡烧鸭子、云片豆腐一品,燕窝火熏鸡丝、攒丝锅烧鸡一品,肥鸡火熏炖白菜一品,三鲜丸子一品,鹿筋炖肉一品,清蒸鸭子糊猪肉一品,炒鸡一品,燕窝鸭条、鲜虾丸子、脍鸭腰、溜海参各一品,外加鸡泥萝卜酱、肉丝炒翅子、酱鸭子、咸菜炒茭白四碟下酒菜,还有野鸡汤一品,酥油茄子一品,粳米膳一品,竹节卷小头一品,蜂糕一品……” 她还没有说完,风四娘已听得怔住了。 心心又道:“这桌菜是我按照御膳房的菜单准备的,不知道够不够吃。” 风四娘道:“你还不知道够不够吃?” 心心道:“嗯。” 风四娘说道:“你以为我是谁?是个大肚子的弥勒佛?” 心心嫣然一笑,说道:“我只不过知道你一定饿得很。”风四娘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我本来的确饿得很,可是这么多鸡鸭鱼肉,我别说吃,就算看,也看饱了。”引自 第三章 怜香惜玉的花如玉 /37风四娘眼珠一转,说道:“乱石山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心心抢着道:“这地方本来并不漂亮,可是我们公子一来,就漂亮了。”花如玉笑了笑,道:“我只不过从不愿虐待自己而已。” 风四娘又笑了,道:“看来你不但是我的知己,还是我的同道。”引自 第三章 怜香惜玉的花如玉 /37
花如玉道:“你应该相信我的。” 风四娘道:“为什么?” 花如玉嫣然道:“因为我是你的老公,一个女人若连自己的老公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 风四娘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道:“幸好你是个女人,否则我不被你迷死才怪。” 花如玉笑道:“我现在就要迷死你。”引自 第四章 寸步不离 /51她第一次看见沈璧君的时候,就觉得沈璧君是她这一生中,所看见过的最温柔、最美丽、风度最好的一个女人。 现在她还是有这样的感觉。 但沈璧君却已有些变了,变得更沉静、更忧郁,也变得憔悴了些,只不过这些改变却只有使得她看来更美,一种令人心醉的美。 她的眼波永远是清澈而柔和的,就像是春日和风中的流水,她的头发光亮柔软,她的腰肢也是柔软的,像是春风中的柳枝。 她并不是那种让男人一看见就会冲动的女人,因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看见她,都会情不自禁,忘记了一切。 现在她正慢慢地走了进来。 她绝不做作,但一举一动中,都流露着一种清雅优美的风韵。 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也没有戴什么首饰,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已是多余的。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衣饰,都不能分去她本身一丝光彩。 无论多高贵的脂粉打扮,也都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引自 第四章 寸步不离 /51这三个人虽然都已有一大把年纪,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坚。 三十年前的一点点仇恨,他们竟到现在还没有忘记。引自 第四章 寸步不离 /51这个出身世家,教养良好的典型淑女,还是和以前一样,从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引自 第四章 寸步不离 /51她真的拉起沈璧君的手,走向旁边的小门。 沈璧君的脸更红,却也只有垂着头,跟着她走。 老人对望了一眼,眼睛里却不禁露出笑意,他们当然知道风四娘是带沈璧君干什么去的。 他们都觉得风四娘实在是个很妙的女人,都觉得这实在是件很妙的事。 别人请来的客人刚进了门,她居然就拉着人家方便去。 这种事除了风四娘外,还有谁能做得出呢? 也只有风四娘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别人才会觉得有趣,不觉得诧异。引自 第四章 寸步不离 /51
屋子还在动,动得更快。风四娘忽然笑了,道:“别人是到这里来方便的,我们却到这里来流眼泪,你说滑稽不滑稽?” 她笑得声音很大,就好像一辈子从来也没有遇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可是又有谁知道她笑声里,藏着多少辛酸,多少眼泪? 一个人在真正悲伤时,本就该想个法子笑一笑的,只可惜世上能有这种勇气的人并不多。 沈璧君忍不住抬起头,凝视着她。 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已不像是在看着个疯子,她已知道她现在看着的,是个多么可爱、多么可敬的女人。 风四娘也在看着她,忽然道:“这么好笑的事,你为什么不陪我笑一笑?” 沈璧君垂下头,道:“我……我也想笑的,可是我笑不出。” 她的可爱,正因为她笑不出。 风四娘的可爱,也正因为风四娘能笑得出。 她们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可是她们的情感却同样真挚,同样伟大。 一个女人若能为了爱情而不惜牺牲一切,她就已是个伟大的女人。 风四娘心里在叹息。 她若是萧十一郎,她也会为这个美丽而痴情的女人死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摸着沈璧君的柔发,柔声道:“你用不着难受,我们一定很快就会看见他的。”引自 第五章 会走路的屋子 /65沈璧君道:“可是那个花如玉……” 风四娘笑了笑,道:“你用不着担心她,她又能对我们怎么样?不管怎么样,她毕竟也是一个女人……” 她脸上在笑,心却在往下沉。 因为她知道女人对女人,有时比男人更可怕。 她实在想不出花如玉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她们,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引自 第五章 会走路的屋子 /65沈璧君忽然举起了竹筒,将一筒酒全都灌了下去。 一个像她这么样的淑女,本不该这样子喝酒的,可是现在…… 管他的!管他什么淑女? 她这一生,岂非就是被“淑女”这两个字害的?害得她既不敢爱,也不敢恨,害得她吃尽了苦,受尽了委屈,也不敢在人前说一个字。 她看着风四娘,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你不是淑女。” 风四娘承认:“我不是,我根本从来也不想做淑女。” 沈璧君道:“所以你活得比我开心。” 风四娘笑道:“我活得比很多人都开心。”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问自己:“我活得真比别人开心么?” 她也将一筒酒灌了下去。 酒是酸的。 一个人是不是能活得开心,也许并不在于她是不是淑女。 风四娘道:“一个人只要能时常想开些,他活得就会比别人开心了。” 沈璧君道:“你若是我,你也能想得开?” 风四娘道:“我……” 她忽然怔住,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答复。 沈璧君又吃吃地笑了,笑得比酒还酸,比泪还苦。可是她却在一直不停地笑。引自 第五章 会走路的屋子 /65沈璧君长长叹息了一声,人生中本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你若一定要去想它,只有增加苦恼。 但你若不去想,也是同样苦恼。 相见不如不见,见了又如何?不见又如何?引自 第五章 会走路的屋子 /65真的醉了,醉得真快。一个人若是真的想醉,醉得一定很快,因为他不醉也可以装醉。 最妙的是,一个人若一心想装醉,那么到后来,往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在装醉,还是真醉。引自 第五章 会走路的屋子 /65她忽然发现,你若是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么就算有别的男人比他强十倍,你还是会死心塌地爱着他的。 爱,的确是件很奇妙的事,既不能勉强,也不能假装。引自 第五章 会走路的屋子 /65沈家的金针名动天下,号称武林中最厉害的八种暗器之一。这种金针不但出手巧妙,而且非常狠毒,只要一打在人身上,立刻钻入血管,不出半个时辰,就已毒发攻心,连神仙都难救活。 只可惜沈璧君是个淑女,淑女是不能太狠毒的,沈家家传的金针手法,她最多只学会了巧妙两字,既不狠毒,也不够快。 你发暗器时若是不够狠,不够快,那么再厉害的暗器到了你手里,也变得没用了。 花如玉微笑着,轻轻一转身,漫天光雨就已无影无踪。他显然也是发暗器高手,比沈璧君高明得多。引自 第五章 会走路的屋子 /65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他并不是个笨蛋,只不过是个君子而已。” 花如玉道:“但我却既不是笨蛋,也不是君子。” 风四娘道:“所以你已决定不信任我?” 花如玉对沈璧君笑了笑,道:“我可以信任她,我知道她是很老实的女人。” 风四娘道:“我不老实?” 花如玉道:“这屋子里老实人好像只有她一个。” 风四娘说道:“那么你准备怎么样?把我的嘴缝起来?” 花如玉笑道:“只缝你的嘴也没有用,你说不定会翻跟斗的。”引自 第六章 萧十一郎在哪里 /77大亨的意思,就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北方人也许听不懂。 可是江浙一带人,说起“大亨”这两个字的时候,都立刻会肃然起敬的——这种表情无论什么地方的人都看得懂了。引自 第六章 萧十一郎在哪里 /77现在正是黄昏。黄昏,通常也正是人们最容易花钱、最想花钱的时候。 要花钱到这里来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在这里喝一壶茶,就要花你好几两银子。 除了每样东西都比别的地方贵七八倍之外,这里好像也并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牡丹早已经谢了,楼外的栏杆里,都摆着几十盆菊花。 菊花开得正艳,蟹也肥了。 持蟹赏菊,对花饮酒,不但风雅,而且实惠,正是种雅俗共赏的享受。 楼上几十张桌子,空着的已不多。 到这里来的男人一个个都是满面红光,都是穿着鲜衣、乘着骏马来的,有的佩剑,有的摇着折扇,剑上都镶着宝石明珠,扇面上都是名家的书画。女人们当然更都打扮得千娇百媚,好像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珠宝。 却不知道她们本身也正是被男人们带到这里来炫耀的。 一个男人身旁,若是有个满身珠光宝气的美女,岂非也正是种最好的装饰?引自 第六章 萧十一郎在哪里 /77所以附近的男人都忍不住要偷偷地多看她两眼,女人们的眼睛也忍不住要去看看她耳朵上戴着的那对比春水还绿的翠玉耳环。 那是真正的祖母绿,绿得晶莹,绿得清澈,绿得令每个女人的心都动了。 这种又羡慕又嫉妒的眼色,总是能令她觉得很愉快。引自 第六章 萧十一郎在哪里 /77萧十一郎知道别人在看他,每个人都在看他,看他的衣服,看他的刀,看他身旁的美人。 他不在乎,他本来一向不喜欢别人注意他的,但现在却已变了,非但变得完全不在乎,甚至还好像很得意,萧十一郎竟已变成了个像柳苏州一样喜欢炫耀的人。 冰冰的手,还是挽在萧十一郎臂上,这样走在大庭广众间,无疑是太亲密了些。 可是她也不在乎,她虽然在微笑,却是对着萧十一郎一个人笑的,她笑得很甜,也很骄傲。 她知道这牡丹楼上的光彩,已完全被他们抢尽了。 他们走上楼,带着人群,就像是一个帝王陪着他的皇后走入宫廷。引自 第六章 萧十一郎在哪里 /77
他全身的血突又沸腾,连心都似已燃烧起来。 可是他不敢走过去。 他怕失望,他已失望过太多次。引自 第八章 爱是给予 /98因为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有条毒蛇,将他们的心都咬碎了。 他们心里的这条毒蛇,就是怀疑和嫉妒。引自 第八章 爱是给予 /98萧十一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他看不见星光,也看不见灯火,只看得见一片黑暗。 他当然也看不见风四娘。 风四娘的心也碎了,眼泪泉涌般流了出来。 现在她只希望能放声大哭一场,怎奈她连哭都哭不出声音来。 她的眼泪已沾湿了面纱。 冰冰忽然发觉了她面纱上的泪痕:“你在流泪?你为什么要流泪?” 风四娘没有回答,她不能回答。 冰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为别人的事流泪?” ——为了萧十一郎,我难道没有牺牲过?难道没有痛苦过?——我为他痛苦流泪过,你只怕还在母亲的怀里哭着要糖吃。 ——现在你却说我是在为了别人的事流泪。 风四娘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怎奈她偏偏连一点声音都叫不出。 扶着她的两个人,已加快了脚步。 冰冰仿佛想过去拦住他们,想了想,却又忍住。 她了解萧十一郎现在的痛苦,她已不愿再多事了。 所以风四娘就这样从萧十一郎面前走了过去,沈璧君也走了过去。 她们慢慢地走下了楼,坐上了车。马车前行,连车轮带起的黄尘都已消失。 萧十一郎突然大声道:“送二十斤酒来,要最好的酒。”引自 第八章 爱是给予 /98最好的酒,通常也最容易令人醉。 萧十一郎还没有醉——愈想喝醉的时候,为什么反而愈不容易醉?引自 第八章 爱是给予 /98冰冰道:“她们是坐马车走的。”萧十一郎道:“是辆什么样的马车?” 冰冰道:“是辆很新的黑漆马车,拉车的马也是全身漆黑,看不见杂色,马车的主人,一定是很有身份的人,这么样的马车并不难找。” 萧十一郎又站了起来。 冰冰道:“可是我们最好还是先去问问我们的车夫小宋。”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冰冰道:“车夫和车夫总是比较容易交朋友的,他们在外面等主人的时候,闲着没事做,话也总是特别多,所以小宋知道的也可能比我们多。” 她的确细心,不但细心,而且聪明。 像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别人本该为她骄傲才是。 可是萧十一郎看着她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显得很惋惜,很悲伤呢?引自 第八章 爱是给予 /98
萧十一郎什么都没有想。 他只觉得脑袋里空空荡荡的,整个人都空空荡荡的,走在路上,就好像走在云堆里一样。 他坚持不肯坐车,他说这条路就像是刚被水洗过的,仲秋的夜空也像是刚被水洗过的,能在这样的秋空下,这样的石板路上走走,比坐八人抬的大轿还惬意。 所以他们坐来的马车,就只有先回去,所以冰冰也在旁边陪着他走。引自 第九章 牡丹楼风波 /107
愈危险的时候,他反而往往会笑,因为,他知道笑不但能使自己情绪稳定,也能使对方摸不清他的虚实。 黑暗中的人果然沉默了下来,他的笑果然给了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引自 第十章 割鹿刀 /118冰冰道:“我不喜欢听人说假话。” 心心一句话都不再说,忽然扭过头,像只中了箭的兔子般,蹿了出去。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要女人对付女人,通常都比男人有效得多。引自 第十章 割鹿刀 /118自己说自己是个无名小卒的人,想必就一定有两下子。引自 第十章 割鹿刀 /118花如玉道:“若是两人凭功夫单打独斗,他也许还比不上萧十一郎,但萧十一郎若想在三招之内击倒他,那简直……” 冰冰道:“简直比登天还难?” 花如玉道:“简直比登天还难十倍。” 萧十一郎忽然道:“很好。” 花如玉道:“很好?” 萧十一郎淡淡道:“我平生最喜欢做的,就是这种比登天还难十倍的事。”引自 第十章 割鹿刀 /118
秋夜,夜深。 风吹着梧桐,梧桐似也在叹息。引自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 /131攻势凌厉的招式,防守就难免疏忽。招式的变化愈奇诡繁复,就愈难免露出空门破绽。引自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 /131萧十一郎说不出话来了,他实在分不出这其中的分别在哪里。 幸好他早就明白了一件事。 风四娘若说这其中有分别,就是有分别,风四娘若说太阳是方的,太阳就是方的。 你若要跟她抬杠,简直就等于把自己的脑袋往杠子上撞。 风四娘瞪住他,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只不过闭住了嘴而已,并没有不说话。” 风四娘说道:“闭着嘴和不说话难道也有什么分别?”萧十一郎道:“当然有分别,而且分别很大。” 风四娘狠狠地瞪着他,自己却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除了真正生气的时候外,她并不是个完全不讲理的人。 她生气的时候也并不太多,只不过萧十一郎常常会碰上而已。 萧十一郎也在看着她,忽又笑道:“我刚才说了句话,不知道你听见了没有?” 风四娘道:“你说什么?” 萧十一郎道:“我说你非但一点也没有老,而且愈来愈年轻,愈来愈漂亮了。” 风四娘忍住笑道:“我没有听见,我只听见你说我是个女妖怪。”引自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 /131无论大大小小的城镇里,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两个卖面的摊子,是通宵都不休息的。 因为无论大小的城镇里,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晚上睡不着觉的夜猫子。 这些面摊子的老板,大多数都是些有点古怪,有点孤僻的老人。 他们的青春已逝去,壮志已消磨,也许还有些足以令他们晚上睡不着觉的痛苦往事,所以他们不管刮风下雨,都会在深夜中守着一盏昏灯,卖他们的面,因为他们就算回去也是一样睡不着的。他们做出来的面,既不会太好吃,也不会太难吃。 他们对客人绝不会太客气,但你就算吃完了面没钱付账,他们也不会太难为你。 因为他们卖面并不完全是为了赚钱,也为了消磨这孤独的长夜。引自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 /131风四娘看着桌上的这碗面,看着正在替她斟酒的萧十一郎,心里就不由自主生出种温暖之意,就好像从面碗里冒出来的热气一样。 可是萧十一郎身旁还有个人,冰冰,她看来是那么温柔,那么美丽,又那么高贵。 可是风四娘一看见她,脸色就沉了下去,冷冷道:“这种地方的东西,这位姑娘想必是吃不惯的。” 萧十一郎笑道:“她吃得惯。” 风四娘冷冷道:“你怎么知道她吃得惯?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萧十一郎不敢开口了。 冰冰也垂着头,不敢出声,她当然也看得出这位风四娘对她并没什么好感。 幸好她还会笑,所以风四娘也没法子再说下去了。三个人坐一起,连一句话都不说,这是件很令人受不了的事。 幸好酒已斟满。 两杯酒。 风四娘举杯一饮而尽,冷笑道:“这种酒,这位姑娘当然是喝不惯的。” 萧十一郎赔笑道:“她不是喝不惯,她一向不喝酒。” 风四娘道:“当然不喝,像这么样高贵的大小姐,怎么能像我这种野女人一样喝酒?” 冰冰什么话也没有说,自己倒了杯酒,嫣然道:“我本来是不喝的,可是今天破例。” 风四娘道:“为什么破例?” 冰冰道:“因为我早已听见过四姐你的大名了,我总是在心里想,假如有一天,我能跟四姐这样的女中英雄坐在一起喝酒,那有多么开心。” 她也将一杯酒喝了下去,而且喝得很快。 风四娘看着她,忽然间觉得她没有刚才那么可恨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实在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但萧十一郎脸上却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是怜悯,又仿佛是悲伤。引自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 /131萧十一郎道:“那时我的力气将尽,就算有机会,我也无力杀他的。可是我一刀砍在他背上后,他自己忽然好像疯了一样,向绝崖下跳了下去。” 风四娘黯然叹道:“一个人手上的血腥若是太多了,迟早总有这么样一天的。” ——老天要毁灭一个人时,岂非总是要先令他疯狂? 一个人的亏心事若是做得太多了,岂非总是会有疯狂的一天?引自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