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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 月异星邪
月华清美,碧空澄霁。 皖南黄山,始信峰下的山崖巨石,被月色所洗,远远望去,直如青玉。草色如花,花色如琼,正是造物者灵秀的胜境。 秋意虽已侵人,但晚风中仍无凛冽的寒气。引自 第一章 人奇兽异/1夜色本深,万籁俱寂。 这深山里此刻似乎没有任何声音,但闻山风簌簌,秋虫低语。引自 第一章 人奇兽异/1黄山阴岭秀,月华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还未寒。引自 第一章 人奇兽异/1这道人又冷笑一声,道:“这些东西以毒攻毒,自相残杀,又关我什么事?我又何必冒着万难去除掉它们?这些事自然有那些自命不凡的蠢才去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只要有人生事得罪到为师头上,那么他就算三头六臂,也逃不出为师的手里。” 那黄衣童子“嗯”一声。他年岁尚幼,当然分不清邪正,只觉得他师父的话虽然和自己幼时所读的圣贤之书大相径庭,但听来却痛快得很,脸上更是露出不胜钦服的神色来。这道人目光扫过,颇为满意地一笑,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这黄衣童子的颈项,又嘱咐了一句,道袍飘处,人也在崖上朝那边掠去。 他身形动处,竟宛如一道轻烟,轻身之术,果然已可谓之登峰造极。引自 第一章 人奇兽异/1远远望去,从谷口树隙之中,就可以看到一缕缕的彩烟,袅娜摇曳空际。月华漫地,星光闪烁,映得这些彩烟,幻成一种无法描摹的异色,好看已极。引自 第一章 人奇兽异/1这就是人性值得悲哀,但也是值得赞美的地方。人们无论在任何一种情况下,对于他所爱着的人们,永远是无法忘怀的。引自 第一章 人奇兽异/1这时天已大亮,但是日光未升,山风劲急,是个阴暗的天气。引自 第一章 人奇兽异/1当一个孩子忍着泪说话的时候,那种情景是最值得人们怜惜的。这髫龄的童子此刻说话的样子,铁石人见了都难免为之下泪。引自 第一章 人奇兽异/1风声微弱了些,大地似乎也被这种悲哀的哭声感染得有些悲哀起来,秋风卷起了山崖旁的一些落叶,在空中飘舞着。引自 第一章 人奇兽异/1笑声高昂,在这无人的山谷里飞扬着。 阴霾渐逸,东方有金光射出,照着这一老一少两个身躯,使人们看起来,生像是两尊闪耀着金光的神像。引自 第一章 人奇兽异/1
这人一袭黄衫,面目英俊,竟然就是那个陌生而狂傲的少年。 此刻,他像是吃完了,站了起来,抹了抹嘴,目光往盘中放着的那只剩下一半的酥炸子鸡上一扫,微叹了口气,像是意犹未尽似的,又撕下一块,放到嘴里咀嚼着。引自 第二章 芜湖大豪/30此刻夜已颇深,院中四侧的高墙上,早已经陆续添上数十枝松枝扎成的火把,火把上尺许高的火焰,顺着东南吹来的春风,斜斜地向西北倒了下去。 松枝燃烧时,发出的噼啪之声,在这四下的院子里面,和这两人动手时发出的虎虎掌声,形成了一种极不协调的声响。引自 第二章 芜湖大豪/30
只见这幅淡黄的素绢上,画的竟是一位绝色的丽人,云鬓高挽,粉面桃腮,眉如春山,鼻如悬胆,一双如月明眸,幽幽地望着自己的一双春葱,半点樱桃,微微露出唇中的半行玉贝,一袭轻红罗衫,更衬得发如青丝,肤若莹玉。满厅群豪,虽然久历江湖,北地胭脂,南国佳丽,都也曾见过不少,但拿来和画中的这绝色丽人一比,立即便全都黯然失色。引自 第三章 绝色丽人/48那两个红裳少女脚跟旋处,乘着其挥掌之势,将“彩云”带开,飘飘落向地上,此刻却一齐伸出玉掌,又清脆地拍了两下,收起已落在地上的绢画,立列墙角,突然曼声低唱起来—— 那十六个红裳垂髫少女,就在黄衫少年身形落下的那一刹那,各个轻拍着玉手,身形动处,红袖飘飘,衣裙飞扬,随着这两个绝色少女的歌声,袅娜起舞。霎眼之间,只见满院中的红影,如璇光流转,当中却裹着一个淡黄人影,宛如璇光中的一根支柱。 歌声曼妙,舞影翩翩,天上月明星稀,院中却亮如白昼,群豪但觉目眩神驰,几不知人世之间,何来此清歌妙舞。 但在这一片轻红舞影中的黄衫少年,此刻却是屹立如山,面色凝重,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些垂髫少女,舞姿虽然曼妙,但在她们红罗衣袖中的一双双玉手,却是每一扬动处,就是往自己身上致命的地方招呼。 璇光每一旋转,就有数十只纤纤玉手,以无比曼妙的舞姿,其中却夹着无比凌厉的招式,电也似的袭向这黄衫少年岑粲的身上。 但是他脚下踩着细碎的步子,身形微微扭转处,这数十只纤纤玉手,竟连他宽大的袍角都沾不到半点。立在墙上的巨大火把之火焰,不停地摇舞着,光影倏忽中,只见那多臂神剑云谦捋着长须,站在厅堂前的石阶上,本是赤红的面膛,此刻却仿佛变了颜色,一双虎目,眨也不眨地望在这一片舞影上,突然长叹一声,沉声道:“想不到这竟真的是绝迹武林已有多年的霓裳仙舞——” 他话声未落,站在他旁边的灵狐智书、横江金索楚占龙已然一齐伸过头来,脱口惊呼道:“霓裳仙舞?”引自 第三章 绝色丽人/48墙上的火把,已烧近尾端,火焰却似较前更强,闪动着的光影,照在这双红裳少女的面上,只见她们嘴角带着浅笑,眼波四下流动,就像是垂髫的顽童,和男伴骑青竹马跑累了,把竹竿一丢,就不来了似的。 又像是玩抓米袋玩输了,就将米袋一丢,撒娇撒赖的样子,却哪里像是武林高手比斗后的神情?满院群豪目定口呆,心中却在暗笑,望着那黄衫少年,看他究竟如何对付这娇憨天真,却又刁蛮狠辣的少女。引自 第三章 绝色丽人/48
云中程缓缓转回身,往来路行去。在这一刻间,他竟似已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事,都忘去了,因为他的整个情感,都已为悲哀和惊痛充满,再也没有空隙来容纳别的了。满天的火光,将他们并肩而去的身影,拖得老长—— 两人默默前行,各自都觉得对方被自己握着的手是冰凉的,冰凉得就像是寒冰一样。引自 第四章 风云际会/64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值得自己骄傲的,而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任何一个父亲传给儿女的东西,都远远不及自己的爹爹留给自己的珍贵,因为,他已从父亲手中获得了光荣。 “只是这份光荣的代价,为什么要如此巨大呢?又为什么如此残酷呢?” 他暗问自己,暗恨着苍天。苍天对于世人,不就有些不公平吗?引自 第四章 风云际会/64卓长卿微微垂下头,俊逸的面庞上,露出黯然之色。有什么其他的事能比这种父子的亲情,更易令一个无父的孩子感动的呢? 但是他却不知道,此刻店中群豪的眼睛,已大多都凝视在他身上。一个卓尔不群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云中程面上,勉强地绽开了一丝笑容,指着卓长卿道:“爹爹,你老人家猜猜看,这位少年英雄是谁?” 多臂神剑目光一转,但见站在自己爱子身侧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身上穿着一袭似丝非帛,似绢非绢,说不出是什么质料制成的玄色长衫,目如朗星,鼻似悬胆,这面貌似乎是自己熟悉的,尤其是那满含坚毅和倔强的嘴,更使他和自己终日惦记的一人相似,但是……… 这老人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注在这张脸上,终于,他捕捉到了自己的记忆,一个虎步蹿过去,狂喜着道:“长卿,你是不是长卿?” 此刻,从这老人身上传出的情感,卓长卿也感觉到了。这种几乎近于父子之情的情感,使得这自以为情感已足够坚强的少年,眼眶再一次湿润起来——没有一个情感丰富的人,能长期控制自己的情感的,纵然他已经过磨炼。“噗”的一声,这少年跪了下去,勉强忍住了自己喉头的哽咽,道:“老伯,小侄正是长卿,十年来……老伯精神越发矍铄。” 云谦一把拉起他,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引自 第四章 风云际会/64让一个诚实的人说谎,本就是件非常痛苦的事,而此刻的卓长卿,自然痛苦得更为厉害,但是,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引自 第四章 风云际会/64那些在他眼中,原本是单调而呆板的东西,在他将要离去的日子里,却都成了他最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而司空老人严峻的面容,也变得那么亲切,只是,他也知道,自己还有着太多的没有做而应该做的事,于是在一日残冬既去,春日却还未来临的清晨,他踏着满径的寒霜,下了王屋山。 像任何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一样,面对着嚣扰的红尘,他有着一份不知所从的感觉。当然,他也像任何一个心切亲仇的少年一样,心中铭记最深的,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引自 第四章 风云际会/64
大步走出门外,目光四扫。这多臂神剑正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虽然久已不在江湖走动,但此夜却又犯了昔日的豪气,竟不理会他爱子的好意,笔直向街头走去。 云中程轻叹了一声,和卓长卿互视一眼,快步跟了过去,只见满街的劲装大汉,目光齐都转到自己三人身上,却仍然俱都肃立不动,也没有一个人走出来向自己问话。 多臂神剑腰杆挺得笔直,大步走在前面,晚风吹得他颔下银须丝丝飘舞。 天上月明星稀,地上刀光如雪,这年已古稀的武林健者,只觉豪气顿生,仿佛又回到少年时跃马横刀、笑傲江湖的光景,回头朗声一笑,道:“中程,你要是累了,就快回店去休息吧,叫长卿陪着我也是一样。” 又自一笑:“我老了,活的日子也不长了,总舍不得将大好光阴浪费在睡觉上。你们年轻人,倒是要多睡一会儿。” 云中程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爹爹身后。卓长卿眼看这父子俩的相互关怀之情,心中感慨丛生,不知是什么滋味。俯首而望,地上人影如林,自己和云中程的身影,却长长地映在街侧的门板上。原来此刻月已西沉,夜色将尽,又是快要破晓的时候了。引自 第五章 快刀如林/81一阵悲哀和怜惜的感觉,倏然涌向心头,但他却没有时间去查看一下,因为前面那条人影,此刻微一起落,便已远远掠去。引自 第五章 快刀如林/81临安乃古代名城,城郭之高,并不比秣陵京都逊色。那条人影虽然一掠三丈,却仍然和城头有着一段距离。引自 第五章 快刀如林/81这少女自负绝色无双,平生所见的男人,一见她之面,莫不神魂颠倒,此刻卓长卿面目如铁,冷冰冰说出这番话来,不禁令她微微怔了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对面这英挺少年是个瞎子。 但略微一怔之后,她瞬即恢复常态,轻轻一笑,说道:“我说的话,可也句句都是真的呀!你要是不相信,你就搜搜我身上看,看看我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暗器。” 罗袖一扬,两臂高高张起,将身上的轻罗衣裙,都提了起来。一阵风吹过,将那件轻红罗衫吹得紧紧贴在她身上。只见她身材婉转起伏,柳腰轻轻一拧,端的婀娜动人。 卓长卿乃绝顶聪明之人,怎会是个不识美色的莽男子?只是他生具其父之禀性,正是至阳至刚的男儿,对于善恶之分,远比美丑之别看得重些。他虽然知道眼前这少女是举世难寻的绝色,但他只要一想起方才那些大汉的惨呼,眼前这无双绝色,就像是变得十分丑陋了。 这也许是他对美丑两字的看法,和别人有些两样。但聪明的人对内在的美,不都是看得比外在的美重要吗?引自 第五章 快刀如林/81须知他面上虽因身世之惨痛,以及多年的空山苦练,而显得有些冷酷,其实他却是至情至性之人。此刻虽觉得这少女言笑无常,性情仿佛甚为狠辣,但他却终不忍心将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女伤在掌下。引自 第五章 快刀如林/81
朝曦初升,使得她的身形,看来有如一团流动的火焰。卓长卿心中一动,突起长啸一声,身形有如神龙般冲天而起。 那绝色少女螓首微抬,只见他这一拔之势,竟然高达三丈。他那凌空飘舞的衣衫,虽是一片黑色,使他看来犹如一只玄鹤,但他脚上那双朱履之底却是仍然洁白,仅有些许尘迹,显见他走路之时,脚底完全踏在地面上的时候不多。 她芳心方才暗骇,不知对方此举,藏着什么厉害的后着,身形不禁微微一仰,向后滑开五尺,全神凝注,观其后变。 哪知卓长卿身形在空中毫无变化,就又飘飘落了下来。那绝色少女又自一怔,却见他那英俊的面目上,此刻望去,有如寒冰。 此刻那两条远远掠来的淡红人影,已掠至城脚,却正是那在多臂神剑云谦寿诞之日翩然而来,技惊群豪的一双红裳少女。 这两个红裳少女一路追来,虽然绕了不少圈子,但终于找到她们要找的人。熹微的晨光中,只见她们面色嫣红,有如桃花,裹在那轻纱红裳之中的酥胸,也不住起伏着,显见是奔驰过急。 但稍一驻足,她们便又回复过来,抬眼一望那高矗直立的城墙,两人互望一眼,突然并肩跃起,罗裙飘飘,望之直如一双彩蝶。 两人齐齐掠至两丈,眼看势道将竭,左侧少女突然伸出右掌,轻轻一按右侧少女的左肩,娇躯便又借势而起,右侧少女却落到地上。左侧少女凌空借势,掠上城墙,秋波一转,见到自己的主人轻轻伸手向自己打了个手势,便也微一颔首,一面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一条极长的红色彩索来,垂下一端。 城下那少女娇躯一长,凌空抓住那彩带,有如惊鸿般跃上城墙。引自 第六章 无双罗袖/99朝露将干,旭日已升,道道阳光,如支支金箭,从东方云层的空隙中射了出来,新的一日,已经来临。但在这新的日子里,武林中又将生出什么新的变故呢?引自 第六章 无双罗袖/99人们的喜恶,本是出于本性的直觉,而并非出于理智的判断,而喜恶之与恩仇,性质也是截然而异的,因为恩仇的判别却全然是出于理智,这其中的关系,虽然微妙,却能解释。引自 第六章 无双罗袖/99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使得他不顾一切地朝三个红裳少女的去向追了过去。那时还是清晨,盛夏的阳光,甚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引自 第六章 无双罗袖/99
卓长卿又自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方才那三个红裳少女是谁吗?” 那僧人伸出巨掌,摸了摸前额,却听卓长卿又自冷冷笑道:“你连她们的名姓来历都不知道,就敢胡乱帮她们出手,你可知道方才那三个红裳少女,其实是三个女强盗吗?” 那僧人暗叹一声,忖道:“是呀!我连她们名姓来历都不知道,怎么就胡乱听信了她们的话呢!这少年看来也不像是个坏人呀!”引自 第七章 多事头陀/116翠绿的木叶掩映中,只见这红裳少女,更是美如天仙,生像是绿叶之中一朵娇艳的红花。 有风穿林而过,吹得树梢的枝叶,簌然发出阵阵清籁,那绝色丽人的轻红罗衫,也随着这微风轻柔地飘起。 罗袖垂落,玉臂莹莹,更像是在这红花绿叶之中,多添了一节春藕。那一双明亮的秋波,如果望在你脸上,那么纵然是盛夏清晨的微风,也会远远不及这秋波动人了。引自 第七章 多事头陀/116猛然一拳,打在自己脸上。 他大叫一声,从树丫上滚了下去。张目四顾,林中空空,不但自己爹爹的影子不见了,那少女和多事头陀竟也失去踪影。伸手一握,只觉掌心湿湿的,满是冷汗,方才竟是做了一场噩梦。 但此刻噩梦已醒,他却不禁暗骂自己,怎么在这紧要关头上,却想起心事来!此刻那少女早已走得不知哪里去了,却教自己如何找去? 又想到那少女求那多事头陀一事,却不知又是什么事;多事头陀方才问她的三个问题,又不知她到底如何回答。 卓长卿虽然是聪明绝顶之人,但到底年纪还轻,又是初入江湖,此刻面临着许多错综复杂之事,不禁呆呆地愕住了,茫然没有头绪。引自 第七章 多事头陀/116
他就像一个无主意的孩子,极需有个人能为他分解心中紊乱的思潮。 他天性本甚坚毅,十年深山苦练,更使得他有着超于常人的智慧,但此刻心绪却一乱如是,他只当是自己处世经验不够,临事难免如此,却不知自己已对那少女有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情感,这种情感是他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 须知人们将自己的情感压制,情感反会在不知不觉中迸发出来,等到自己发觉的时候,这种情感却早已像洪水般将自己吞没了。引自 第八章 香车宝盖/127长袖一拂,回头就走,哪知眼前一花,那卓长卿竟突然挡在他身前,身形之疾,有如苍鹰。引自 第八章 香车宝盖/127卓长卿心中一愕,面上却仍是木无表情。须知他此刻既败于自己仇人之手,又得听命于她,心中羞愧自责之情,正是无以复加,若不是忖念自己父仇未报,连死都不能,只怕他早已引颈自决了,至于温如玉叫他所做之事是好是坏,根本未在他心上。 他冷然而望,只见这红衣娘娘温如玉突然长叹一声,缓缓道:“数十年来,我费了无穷心力,搜尽天下的奇珍异宝。为着这些身外之物,我不知造下多少杀孽,唉——直至此刻,年华已去,那些东西价值虽高,却又怎能挽回既去的青春——” 她话声突然一顿,双目凛然一睁,眨也不眨地望在卓长卿面上,冷然接道:“只是那些东西,却仍然是无价之宝,世人想求一件,亦不可得。我近年来虽被一人骗去不少,但所余之物,仍然非同小可。别的不说,就单以宝剑一样,就全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你知道吗?” 卓长卿茫然点了点头,她便又接道:“我之一生,孤僻寡合,常人只要稍拂我意,我便一掌击毙。是以武林中人,当着我面,都尊称我一声‘红衣娘娘’‘红衣仙子’,但却没有一人不在背后将我骂得体无完肤。哼,只是那些家伙俱是猪狗不如,无论他们怎么骂,我都不放在心上。”卓长卿见她越扯越远,心下正是不耐,却听她又叹道:“这些话我一生之中,从未对人说过,今日不知怎么,竟对你说了出来。也许是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也跟你一样,是个宁折毋弯的牛脾气,是以一见你,便觉投缘。这倒真是奇怪得很。” 她长叹一声,缓缓向那辆华丽的香车走去。卓长卿见这素来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此刻竟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怔怔地望着她那枯瘦的背影,心里想到她一生的寂寞,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几乎已忘却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须知他情感极为丰富,是以此刻才有这种心情,亦自缓缓移动脚步,跟了过去。只见她沉重地坐到车上,像是她衰老的一生之中的一连串寂寞的岁月,已使得她此刻极为疲倦,世间无论任何人,又还有哪一件更比寂寞令人难以忍受的呢?引自 第八章 香车宝盖/127这名慑天下的魔头,此刻斜倚香车之上,竟娓娓与卓长卿话起家常来了,却将她究竟要卓长卿做什么事一字不提。 卓长卿心中越听越是不耐,但不知怎么,却不忍打断她的话。引自 第八章 香车宝盖/127
卓长卿暗叹一声,忖道:“这丑人温如玉狠毒一生,却料不到她竟会对一个女孩如此温柔。师父常说:‘世上无论如何凶残狠毒之人,心中却总有善良的一面。’我先还不信,此刻才知道这话果然是对的了。” 又想到:“那温瑾虽然身世凄苦,却有个师父对她如此好,她也算是个幸福的人了。” 此刻他眼前似乎又泛出那红裳少女温瑾美如春花般的笑容。这温如玉的言语虽久久没有归入正题,他竟也未觉不耐。引自 第九章 善恶难分/149语气之中,竟满含感慨羡慕之意,又似乎微带惆怅。 卓长卿目光一抬,只见她目光之中的肃杀冷削之意,此刻竟已全然消失,却像是个慈祥的老妇,在温柔地望着自己,一时之间,他心中百感交集,亦不知是惊是怒,是恨是愁。引自 第九章 善恶难分/149温如玉笑容一敛,突又叹道:“哪知道瑾儿听了我这计划,却道:‘你老人家的奇珍异宝虽然都是世人梦寐以求之物,却也未见得能将天下英雄都引来。来的若都是一些不成才的角色,那我还不如不看哩。’我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办法,本来以为已经很好了,哪知却被她这一句话全盘推翻。但我仔细一想,却又不能不承认她这话说得有些道理。” 卓长卿暗中颔首,忖道:“看来这温瑾还是个聪明绝顶之人。” 却听温如玉又道:“过了几天,她忽然自己画了三幅画,拿来给我看,又对我说要在天目山开个较技之会。她说:‘这么一来,一些贪财爱宝的人,固然是非来不可,另一些还未成婚的少年豪杰,也一定会来。就算还有些这两样都不能打动的人,但他们只要是武林中人,就不会没有争名好胜之心,一听天目山上有个如此的较技之会,必定会赶来的。’她又说:‘好利、好名、好色、好奇,本是人们的根性,这么一做,我就不相信世人还有既不好名利,也不好奇的人!’” 卓长卿心中暗道:“惭愧。” 他自己虽不好名利财色,但好奇之心,却还是不能克制。这温瑾如此做来,确已是将世人一网打尽了。引自 第九章 善恶难分/149卓长卿干咳一声,见她仍然浑然如未觉,心思数转,想问她要自己做的究竟是什么事,但目光动处,却见到她此刻面上竟是一片安宁祥和之色。她这张丑陋不堪的面容,暴戾冷削之气一去,看来也就似乎没有那样丑陋了。卓长卿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忖道:“此刻她心中所思,必定是十分善良之事。她一生行恶,一生之中,大约极为难得有这种安宁祥和之色。”引自 第九章 善恶难分/149他这一定睛而望,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须知任何一个天性好武之人,遇着这种深奥的武功,便有如一个稚龄幼童,见着他最最喜爱的糖果一样。引自 第九章 善恶难分/149如此人物的姓名,却是武林中一个极为生疏的名字,卓长卿自然觉得奇怪。心念转动之中,却已见这高冠羽士,已自含笑揖客入座,遂也一屏心神,坐了下来,一面心中暗忖道:“无论此人姓名是真是假,人家对我,总是一番好意。也许他亦有不愿为外人得知的隐秘,是以不愿将真实姓名说出来,我又何苦去费心猜测人家的隐私呢?” 一念至此,心下顿觉坦然。引自 第九章 善恶难分/149
被潮水淹没的沙滩,等到潮水退去的时候,依然是原来的样子。沙滩上的沙粒和贝壳,虽然会因之潮湿,但是潮水也会很快地退去的,那么,被虚假掩饰着的秘密,恐怕也不会隐藏多久吧?引自 第十章 恩怨缠结/162一阵风吹来,吹散了西天的晚霞,月亮却从东边升起了,又是一个有月有星的晚上。引自 第十章 恩怨缠结/162天就晚,暮云四合,酒铺中的食客自然也多了起来,见到他一个人坐着发愕,都不禁投以诧异的眼色。他觉察到了,便也走了出来。风越来越凉,日间的溽暑之意,此刻已为之尽消。但是他的心,却仍然沉闷得很,还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该如何做。引自 第十章 恩怨缠结/162远远望去,临安城里,万家灯火,依稀可见。这在当时尚未十分繁华的山城,此刻却是冠盖云集,笙歌彻夜不绝。甚至百里以外的流萤,都飞到这里来。乔迁手中所持的那三幅画卷,在江湖之中掀起的风浪,不可谓之不大了。引自 第十章 恩怨缠结/162这少年此刻正是思潮百转,紊乱不堪,甚至连原有的聪慧都消去几分。此刻一念至此,脚步微顿,方想找个武林朋友,询问一下那多臂神剑云氏父子的落脚之处。引自 第十章 恩怨缠结/162